小宴过后,歌舞登场。
一群轻衣薄衫、纤腰楚楚的舞伎在东西暖殿之间的高台上翩翩起舞。周围,依然是人来人往、飞觥走斝,唯那个女子在灯火的阴影之中,跪的笔直。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关心,刚刚过去的三巡,她经历了何等的煎熬。
而女子,也似浑不在意,只一双饱揽星河的眸子,澄明若水,浅光盈盈,专心致志的欣赏起了高台上华丽曼妙的歌舞。
苏莉因为科班出身,又是专业演员,对这些音律舞蹈自然是颇有钻研,此番见到了真正的旧时韵律,心潮竟也是小有澎湃。
高台之上,十数道翠衫轻曼,倩影绰约,正长袖善舞、踏乐而蹈。
婆娑舒广袖,折腰竞楚舞——正是后世所谓的“长袖折腰舞”。
苏莉接演的古装剧中,这种难度不小、美感十足的舞种,出现的十分频仍。
这种手无所持、全凭两根水袖善舞的折腰之舞,美在扬举空中的长袖,美在曳地游走的飘逸长裙,更美在舞者柔软如丝、婀娜多姿的肢体;而难,则难在折腰舞中,翘肢、扭腰、摆胯、抬腿、踮脚这些动作的幅度均呈最大值,需要舞者无不用其极的展现。
眼前这些舞伎,乃宫廷御用,由乐府专门选拔、自小练习,舞姿技艺自然是一等一的美妙。
尤其是高台中央,那个身着七彩纱衣的领舞女子,每一个抬手,每一次回旋,都是余韵万千,风情无限。
苏莉笔直的跪着,双眸定定的望着高台上翩然起舞的纷繁身影。
酣歌恒舞,令人忘忧。
君千玦无意横去一眼,却见那个本该卑微的身影,虽然跪伏在地,却是形容平和,一双明眸炯炯的望着高台,竟似自得其乐。
玄底金纹的袍袖微扬,君千玦冷冷一笑,修长的手指轻抚樽沿,而后,将其中清冽的琼浆,一饮而尽。
“啊……”高台上传来女子的失声痛呼。
虽然混杂着齐鸣的鼓乐,却依然清晰可闻。
苏莉抬眸去看,是那彩衣的领舞,按着突然崴到的右脚,面色煞白——一半是痛的,一半是吓的。
一旁掌管宫廷宴乐的乐府令,瞧见这突生的变故,更是狠狠一惊。
这可是太皇太后隔了三年才再度举办的“竹桃宴”,到头来若是被本该担负助兴之责的歌舞给搅黄了,那他们从上到下,轻则受罚,重则获罪。
果然,下一刻,太皇太后身边的老太妃沉着脸斥道,“乐府令,这便是你调教出来的舞伶!”
虽是太妃出面,但表达的其实是太皇太后的不满。
头发灰白的乐府令闻言惊惶下跪,一时没了主意。
场中兴致,一时断绝。
苏莉眸光一凝,作为领舞,自然是经验丰富,技艺超群,几乎不可能临阵出这样的状况。
况且,她感官敏锐,方才,确有异动……苏莉转头,将目光投向端坐上首的君千玦,心头掠上不好的预感。
只见俊美无俦的天子,缓缓放下了袖袍遮掩下的酒樽,露出一双古井无澜的深眸,对着这入目的混乱,轻启薄唇,“皇祖母息怒,眼下正有一人,最宜替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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