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是。”
这是几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如此“私密”的聊天:聊女儿新发型好不好看。而且还是在窗户边,大庭广众之下。
但是,怕什么呢?女儿自然是好看的。
郝国立的老脸其实也有点微红,只是他大老爷们皮黑肉糙看不出来。各种各样大场面都经历过,被几千人的目光刷刷地盯着,都没有此时的紧张不安。
他整理好二胡,小心翼翼地拿出纸巾又擦了擦。
这把二胡,很有年头了,跟女儿郝音年纪差不多大。一个关系特别好的老战友退伍后送给他的。只因为老战友知道他喜欢,有天赋。
与西洋乐器不同。二胡明明才两根弦,却可以演奏出世界万千。不是有人常说,“一根琴杆顶天地,两根琴弦连东西”。
颇有道家的韵味。“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简单至极,却可以演绎无限。
拉二胡中,郝国立是自我的,自愈的,自乐的,自由自在的。
二胡的发声特点适合如泣如诉,缠绵婉转的曲目。这种哀伤幽怨的特点又被盲人阿炳的《二泉映月》放大,标签化。
其实,二胡也可以很欢乐,恢弘,磅礴。
比如《赛马》。比如《姑苏春晓》。
今日曲目就《赛马》吧。
“郝音,你赶紧吃饭。”郝国立顿了顿,清了清嗓子,“我拉首《赛马》。”
“谢谢爸爸!”郝音又感觉嗓子痒痒的,跑进洗手间里咳嗽了一会,再折回来。
就这会时间,郝国立已经完全调整了状态。垫着衣物,坐在公交车站的金属板凳上,摆好了架势。
只等郝音出现。
实际上,他的观众不止郝音。其他房间有几个病人听到了他们父女的聊天。好奇地站到窗户边,等待演奏的开始。
大家都很羡慕这对父女。各自脑补了很多他们平日里相处的有爱剧情。
很多人的童年,甚至成人,父亲这个角色,是严肃的,是遥远的,甚至是缺失的。
这个父亲,却那样的真实。那样的深沉和热烈地爱着他的孩子。
窗户边与其说站了许多围观者,不如说,站了一个个柠檬精。
郝音,她只有甜,特别甜。
含着笑,含着泪,端着饭盒,站在窗户边小口小口地喝上了粥。那是母亲做的那种熟悉的味道。不仅融入进了胃里,更融入了心里,骨子里,血液里。
那是爱的感觉,家的味道。
冰冷凝固的空气瞬间被第一个音符焐热打散,继而沸腾。
热烈啊,就如草原滚烫的美酒,热情好客的姑娘。
心瞬间被激昂跌宕的音符带到了那辽阔的大草原。骑着壮实的马儿,在蓝天白云之下,与小伙伴们嬉笑着,策马崩腾。
笑声飞扬几万里。
如闻马蹄翻飞得得之声,如见马背起伏追赶之境。
时而如山,稳健;时而似水,空灵。时而如风,飘逸,时而如雨,急切。
不仅仅是耳朵随之震颤,就连灵魂也随之欢欣鼓舞。
郝国立半眯着眼睛,忘我的演奏着。眼角皱纹更加深刻,带着微微笑意。不仅没有显得老态,相反越发地显得年轻。
他是这样的沉醉。
他的观众也是这样的沉醉。
越来越多的人走到窗边,有的甚至特意开了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