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吗?你有核酸检验结果和住院单吗?”
“是我爸。我没有检测。家里只有一个检测名额。叔叔,我能进去照顾我爸吗?他很虚弱。”
“不行。你属于密切接触病人,得戴好口罩,待在家里,居家隔离。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还有妈妈和妹妹。”
“那你作为男子汉,要照顾好她们。”
医生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就拿着登记表匆匆离开。在转身时,眼眶莫名地湿润了。
突然人群被撕开一道口子。
一个人满头大汗地抱着一位老人冲到医生面前,单腿跪地,“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妈!”
若不是怕摔了老母亲,他一定会给医生双腿跪下。
目光一下子全聚过来,盯住医生的一举一动。
“不行,得排队!”顿时有几个人急忙出声。
既然自己不得不遵守规则,排不到。那被人也别想走捷径。
“我妈她真的快不行了。求求你,医生,救救我妈。”声音里无比的悲怆。
“这里排队的都很严重。”
“都快不行了。不是你妈一个。”
“既然不行了。还救啥。先救能救活的。”
医生站在那里,拿着手中的登记表,心中十分难过,整个人都感觉要撕裂。
生死面前谁都一样。
每一个人的生命都宝贵,都只有一次,都是无价的。每个人都是某些人的心头之爱,血脉至亲。
医生本来是医治每一位患者的,竭尽全力地去救活每一个病人。不需要决定谁有资格,谁没有。一般的按顺序。紧急的看急诊,顺序加紧急和严重程度。
可什么时候,掌控生与死,选择谁生谁死,这样如此重大艰难而残酷的责任落在了医生身上?
“医生,我老婆也病得很重,很重。肺子全都白了。”好不容易替补上来的那位急忙挤过来,大声喊道,急得满头大汗。生怕床位被抢走。
医生没理,蹲下身,顺手检查老人的脉搏、呼吸和眼睛。
“病历在这。我妈肺也都白了。医生救救我妈,求你了,她快不行了。”
“你带着你母亲跟我来。你,去护士那里登记。你媳妇排到下一批的第一个。”医生语气沉重地说完就匆匆离开,留下护士在苦口婆心地做思想工作。反复解释和强调。谁能住进来,谁不能住进来,只能听医生的安排。
随着医生离去,一部分人群后退、散去。凭着天大幸运得到床位的又立刻失去床位的那位,情绪很激动,破口大骂,甚至控诉地方,想要带一波情绪。但患者在这生生死死的场面下,都清醒得很,纷纷维护医护。
其实,这场闹剧让在场很多人心里平衡了很多。
那些破口大骂的各种话,也是他们憋在心里,想骂又不敢骂的话。有人出头,仿佛他们也畅快淋漓地骂了一遍。
郝乐这才找到间隙捡起地上的手机。刚刚在拥挤中,他想听清楚吴佑德的电话,结果被挤掉在地上了。为了避免踩踏,所以一直不敢弯腰捡。
拿起来时,屏幕上面布满了裂痕,像一朵朵盛开的菊花。完全黑屏,使劲摁开关键,无法开机。
心中生出一种悲怆。
一种命运如此悲剧,如此苍凉,如此无情的悲怆。
他反复摆弄着手机。平日里都保护得好好的,像爱惜眼睛一样爱惜着。贴了保护膜,包了层气垫手机套。每天陪伴他的时间超过8小时。比女朋友还贴心,还长情。
如今都不管用,被直接踩踏碾压成一块废铁。
他握着已成废铁的手机,有些迷茫。手机开不了机,就与所有关心的人切断了联系。有什么紧急情况,其他人找不到他,他也无法联系其他人。
甚至,即使他排到了核酸,也无法第一时间告诉姐姐,让她及时赶过来。
他在队伍里的位置很靠前。他又有些舍不得,明天一大早抢先排上核酸的可能性。
没有手机可以玩,时间过得格外格外得漫长。百无聊赖之中,郝乐观察着四周,看尽了人间冷暖和心酸。
以前其他时候的排队,遇到个有急事的,让上一让也无妨。
但在这里,没有一个人愿意让出位置。
以前前后哪怕是陌生人在临时走开时帮忙看着东西,占个位置的也有。
但在这时,只要离开,后面的人就会及时补上前。即使有人回来后不甘心,也有一堆人帮腔,说离开就是离开了,就得重新排队。
不断地有新的人涌进来,挤到服务台前,询问核酸和床位。
又不断地有等待的人失望或焦虑的离开。
郝乐站在那里,换了罗汉一百八十种姿势,感觉胳膊腿都不属于自己,哪哪哪都酸痛难受。
他不敢喝水,不敢上厕所,也不敢打瞌睡。
昏昏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