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碌碌,竞短论长。
却不道荣枯有数,得失难量。
那个喜欢我的小伙子云生,在看起来很平凡的一个清晨离开了云家村。
他或许不会回来了。
这个很年轻的,人人见到他都要称呼一句后生仔的少年郎,就这样离开了他的家乡。
他或许还会回来,或许不会了。
抱歉,我没能护好云家村。
也没能护好云生。
老娘们死后的第一年,我和臭道士拼死守住了封印,以为终于能平平安安过渡到下一年,放下心来的我们还去了南方更南的沼泽之地一趟,去寻摸炈蛊的解药。
解药分量不多,但依着村里人染炈蛊的数量,大约是够了。
不够也没法子,我和臭道士只找到了这么多。
再找下去,错过结界开启的时间,就永远出不去了。
我们要回去救人,还要回去守封印。
草药找到后,我们就踏上了回家的路。
还捎上了两头猪。
本以为平静的日子还能持续很久,就像老娘们还在的那十年。
没想到我们刚回来没多久,就出了意外。
云生的父亲受了污秽之气。
然后……死了。
云生自幼丧母,他是由父亲拉扯大的。
他父亲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农,云生父亲的伴侣也普普通通,伴侣过世后,云生父亲就一个人拉扯大了他们共同的孩子。
可现在,他死了。
孩子长大了,他自己却死了。
我和臭道士都没能救回云生父亲的姓命。
解药也没能救回染上污秽之气又沾染上炈蛊的云生父亲。
云生是个好孩子,我却不是一个好的守印人。
解药能救人,不能救所有人。
云生父亲把最后一份解药让给了一个六岁小娃娃。
我还记得服药那天,他说:“我老了。”云生父亲摇着头,还搔了搔脖子:“五娘家里的那个娃娃不是也染上了这唠啥子怪东西,你把这药给那娃儿喝哟。”
我说:“您喝,我再去一趟沼泽之地,不碍事。”
云生父亲咧开嘴嘻嘻笑了,旁边的云生却红着眼睛。
“你别唬我哦女娃娃,沼泽之地凶险,轻易去不得。”云生父亲脸上带着笑,继续说:“我这又不碍事,活了这么多年也活够本了,娃娃云生也长大了,虽然没能看到他娶妻生子……”
云生父亲说到这里,不太明显的顿了一下。
他脸上继续带着笑:“死也不打紧,云生有手有脚,不怕抢不着口饭吃,五娘家里那个娃娃要是就这么死了,她怕是要哭得眼睛瞎掉哦。”
话很幽默,还带着点风趣。
我却笑不出来。
臭道士也没能笑出来。
一向嬉皮笑脸的他表情严肃,看看云生父亲又看了看我,过了好一会儿,又转头去看一旁红着眼睛的云生。
屋里很是安静。
云生父亲突然笑了:“行行好,放我这老头子一马,欠了这么多年,也该去地下看看云生他母亲。”
我什么话也不去说,梗着脖子,蹲下身子把那碗药端起来,固执地端着,放在躺在床上的云生父亲手里。
“你喝。”
云生父亲轻轻笑了笑。
他朝自己的儿子摆了摆手,示意云生送我们出去。
……
我走着门去,顿时放声大哭起来。
臭道士静静在一旁看着我。
云生端着那碗药朝村里五娘家的方向走去。
我们最终没有拗过云生父亲。
五娘的儿子活了下来。
云生的父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