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冷哼,算是默认。
“你如何把消息泄露给铸金堂?”
“把云石和书信一起扔进垃圾桶……”
“垃圾桶?”
“庞府的垃圾桶每天都有人收拾……那些下人来自筑金堂。”
“庞府的垃圾……对手安排的下人怎么可能随便进来,这么说你爹一直在跟铸金堂合作?”
“当然,条件就是垄断军械贸易,然后平分市场。
那些华族帮的家伙妄图占我们爷们便宜,简直妄想,刘铁生、姬臣,心怀不轨,爹早就看得一清二楚。”
“那庞七还养什么鸽子,他给铸金堂传信不是多此一举?”
“那个吃里扒外的混蛋,他是自己作死,与我们无关,不过铸金堂那边早已把他的事情都跟爹交代过,亏他还自以为隐秘……”
“那你为什么又把云石粉的事情告诉庞七?”
“因为我需要个傀儡,好控制的傀儡,毕竟我还得几年才能正式站上台面。”
“害他输掉全部身家?”
“他吃里扒外就是为钱,有这种消息,他会不好好利用?”
“他几乎倾家荡产。”
“不然,怎么会老老实实为我做事……”
常骁一阵恶寒,眼前这个乖巧的小孩竟然有如此深沉的心机和狠辣手段,当真匪夷所思。
柳娘挣脱常骁的怀抱,她聆听道一连串让人震惊的消息,此刻已经平静下来,“勇儿,你真的是这么看娘么?”眼神依旧温暖,那是母亲独有的目光。
庞勇似乎非常矛盾,他狠狠揪住自己的头发:“不然呢……一个男人却能出入你的闺房!价值千金的秘方,他话不多说直接交出来……为什么?你能怪爹猜忌?
看看你有事的时候,他是不是比所有人都紧张?反过来也一样!
你扪心自问,如果常骁和爹同时出事,你到底是担心他多一点还是担心爹多一点?”
柳娘面如死灰,愣愣地说不出话来,这些事情她从未在意过,可是……此时从儿子口中听到却真的无从辩驳,连她自己也无法确定,到底她会担心谁更多……
常骁同样陷入前所未有的沉思中,以往种种都是自然流露,他甚至都没有时间整理一下自己与柳娘相处的点点滴滴,一切都是顺手而为,心里早就默认这样顺理成章,但是……发生过的一切真的就理所应当?
“哼哼哼哼……”庞勇的脸肿得老高,笑容扭曲,“怎么,没话说了吧?你们就是想谋夺我庞家的基业,还当着我的面筹划,你们忘了,我也姓庞,我是庞六的儿子庞勇!”
“铸金堂已经彻底完蛋,你知道吧?”
“完得好!反正他们也没安好心,刚好让他们把黑锅背牢!”庞勇放肆地笑起来。
“不仅仅是生意,他们有很大可能会被灭门。”常骁冷冷道。
庞勇的笑声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望向常骁,张大了嘴,欲言又止。
“作茧自缚,铸金堂是他们给外面那些金主的交代,在杀光所有人之前,他们一定会挖出给铸金堂通风报信、泄露消息的人,然后……”
庞勇眼睛圆睁,血丝密布,牙齿禁不住上下磕碰起来,发出“格楞……格楞”的声音,再也没有任何话讲,恐惧占据全身,脸上还凝固着来不及褪去的得意。
“所以,你爹到底是怎么死的?”
仿佛被搓中命门,庞勇表情剧变化,凝固……融化时已经变做惊恐万分,他双手抱头,嘶声竭力地叫喊起来:“爹不是我杀的……爹不是我害死的……”
声音如杀猪般惨烈,用尽全身力量,他的头深深埋在手臂间,抵在地板上不停碰撞。
声音越来越低……力气越来越小,终于,断断续续地传出真相:“爹发病太快……到后来……郎中们束手无策……
我害怕……做了这么多事,爹却提前倒下……甚至都不能跟我正常沟通……我还能依靠谁?我还能依靠谁?
那天特别冷,我怕他着凉,所以……所以关了门窗,又把炉火烧旺。
哪想到,第二天早上丫鬟过来时候却发现……爹不是我害死的,我只是不想他着凉……”哭声再次响起来,只是有气无力、断断续续。
“所以……开始的郎中是你爹自己的安排,后面几个郎中来时他已经病入膏肓,根本没得看。
韩流则是由你找来,后院的鸡也是被你毒死,只为掩人耳目、混淆视听。”常骁继续问。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跪在地上不停抽泣……柳娘缓步走上去,一把将庞勇搂住。
孩子起初挣扎着,但很快便平静下来,搂住熟悉的身体,放声大哭。
“娘……对不起你……可是娘发誓会保护你一辈子,绝不让人伤害你……你爹走了,你还可以依靠娘……”柳娘抱紧儿子,眼泪哗哗地流淌下来,脸上却始终挂着温柔的笑容。
常骁望着抱在一起的母子俩,良久,长叹一声,缓缓走出房间,顺手将门关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