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疏,没玩两把就被他们嫌弃了,大叫着把我挤到一旁。
我悄悄的扭回头去,看爸爸一言不发的坐在离奶奶最近的单人沙发里,目光与奶奶趋于一致的盯着电视屏幕上毫无内容的歌舞晚会,偶尔罕见的弯一弯嘴角,眼神几近呆滞。像两颗盘根错节的树,风不吹,叶不摇,天长日久的长在那里。
我内心一阵酸涩,搬了一把椅子,坐过去,几乎保持着和爸爸一样的姿势。
“回来待几天呀?”爸爸问。
“假期就那么多,我还多请了两天假呢,不过机票太贵了,要提前一天走,初六就走了。”我说。
爸爸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并没有多余的话。
接下来煊煊赫赫的吃了年夜饭,煊煊赫赫的聊天、打牌,等着敲钟、吃饺子,然后集体拜年,给压岁钱。
旧的一年除岁而去,新的一年踏春而来。
一切又仿佛全新的开始了。
爸爸留下来陪奶奶——奶奶已经渐渐不能自理,可精神上还是倔强的拒绝一切生人的靠近。
我和妈妈走在回家的寒夜中,刚吃了饺子,我想走一走。
凛冽的风打在脸上,打在身上,打在棉衣的缝隙里,钻入身体。刚出门时会冷的瑟缩,但渐渐的也许是适应了,也许是麻木了,就并不觉得那么难以忍受了。
妈妈紧紧的挽着我的胳膊,“你刚才怎么不和你爸多说几句话,他很想你的。”
这简单的一句话,就几乎让我心酸的要落下泪了,我怕泄露自己的哽咽,只是点点头,发出了“嗯”的声音。过了很久,妈妈才叹了一口气,“你们俩呀,可真是亲生的父女,什么都放在心里,什么都不说出来。”
我没说话,又听妈妈絮絮叨叨的说着以前的事情,“其实他都会偷偷回去看的,晚上会偷偷开门,确定一切都安全,好好的,又会偷偷的退出来,唉,你都不知道。”
其实我都知道的,我初中开始,父母工作忙,会频繁的出差。他们不会把我寄放在亲戚家里,而是让我一个人独自学着做饭,甚至独自入睡。
爸爸从小执着于锻炼我的生活自理能力,锻炼我独自顽强生活的精神毅力,锻炼我独自面对这个世界的能力。他厌烦一切温情所带来的扭捏。一句被说俗了的老话:父母之爱子女,必为其计深远。
爸爸对我的爱,便是将我扔到一片荒漠中。
他希望并且坚信他的女儿,能够在片草不生的荒漠中看拓出一条路径,即使在通向更残酷的未来,也能屹立不败,顽强的生活下去。他的爱更像是一场野外生存实验。
有的时候,我很羡慕亲戚家里和我同辈的小孩子,会有父母近乎溺爱的环绕。可那时我从不敢提及,甚至从自己内心深处觉得,开口要爱,是一件软弱而脆弱的事情。仿佛我只要开了口,我便在与爸爸的这场游戏中输了。
很多年以后,当我跋涉出那片荒芜的沙漠,自诩可以独自屹立于任何艰涩的环境中,自己的心境百炼成钢,一颗心孤悬于体外藐视着这世间的一切,才猛然发现,坚强本身,并不是一个人生命的全部意义。
我是那么深切的渴望着,也能够被温暖的怀抱环绕,能够有一只手揽起我的肩膀,与我分担苦难艰难,但我已张不开口,口不能言。
从小被错误的姿势爱着,长大了,也忍不住用错误的姿势去表达爱。
从荒漠中披荆斩棘的走出来,徒留了满心的荒芜。
我拉紧妈妈的手。只有一副手套,分别戴在我的左手和她的右手上,相握的两只手插进了她衣服的口袋。
“妈,林羽是个好人,对我挺好的,学历和我一样,收入比我高,家里没有什么负担......是个理想的结婚对象。”
妈妈口袋里的手攥了我一下,示意她听到了我的话,可她并没有急切的回答我的话,过了一会儿才说:“星河,结婚不是目的,我是希望有人能照顾你,你能幸福......别像我一样。”
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很快就冷凝在了脸颊上。
我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才选了林羽,他是个最合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