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迟疑。他似乎更贪恋她时时在身旁,抬眼转身之间就能看见。
她并非宫中精心娇养挑不出瑕疵的御品,是无拘束的山际湖畔,毫无矫揉的天成之作。纵然这些日子,她已拘敛了些性子,然时时流露出的纯粹天真,最是令人贪看流连……
他故意将悦色敛了敛,“方才那一句,若让外头听见了,晓得要吃多少板子?”
她忙捂了嘴,在天子面前直言生生死死的,当真是嫌命长了……
他猛地伸手过来,将她的手腕捉住,吓了她一跳,但她很快意识到他缘何忽然失态。
周遭何时变了模样……方才分明站在大本堂的殿内,此刻四处灯烛通明,大殿恢弘,乌压压的身影,肃然而立。
这是……奉天殿?
桐柔一怔,今日早朝已过,此时的奉天殿里,断不会有这么多人。
她转头去看朱允炆,他虽面有惊异,但此刻一双眼却紧盯着龙椅上的那人。
她顺着看过去,那上头端坐的,是画像里看过的太祖。此刻自然不在画像里,却是实实在在地坐在龙椅上,脸色并不好看……
猛地,啪的一声,殿内的人俱是一惊。
“晋王谋反,你求个什么情?”太祖显然压制着怒意,方才将那龙椅把手一拍,此刻殿内尚有回响。
“他若真的造反,太子将如何处置?”太祖紧跟着又追问道,眼睛死死盯着跪在最前头的那一人。
桐柔觉得自己的手腕几乎要被捏碎了,抬眼看向朱允炆,此刻他呼吸急促,同样死死盯着那人的背影。
她也总算想过来,那身影,前太子朱标。
“圣人云,仁孝为上,重礼教轻刑法。君主,当以仁爱之心驭天下。”朱标虽跪着,但声音不疾不徐不急不躁。
“混账话!”太祖从椅子里急站起身,“仁孝?仁孝他就不会造反!宋濂!宋濂怎么将你教出这么个混账样子!”
皇帝暴怒,下头越发鸦雀无声。桐柔瞧得清楚,那些胆小的大臣,两股战战,竟是站立不稳。
原以为会说两句软话的朱标,将身子直了直,朗朗道:“陛下杀人过滥,恐伤和气。”
一旁的几个大臣颤巍巍抹了一把汗。
太祖蹬蹬蹬走到一旁太监身前,取了托盘里的一物,啪得一声,丢在朱标身前。
桐柔伸头去瞧,一根遍布尖刺的荆棘。
“拿起来!握在手中!”太祖指着朱标。
朱标看着面前这根荆棘,知道拿是拿不起来的,拿起来必是一手的窟窿。
“知道不能拿?!这刺,我都给你砍了再给你,你是不是就握得住了!”太祖急厉道,指着太子的手抖得有些厉害。
桐柔晓得太祖脾气火爆,真正当面看着了,才晓得传言果然不虚。那腾腾的怒火,扑面而来,几乎能将这大殿给掀了。
想来这下太子该说些软话了……
朱标的声音已从前头传来,“上有尧舜之君,下有尧舜之民。”
这一声一字一句,清清杳杳,令殿上每个人都听得清楚。
桐柔分明听见,一阵抽气声自群臣队列中传出。之后又恢复了鸦雀无声,不,是一片死寂。
太祖沉默了很长时间,直直瞪着太子。半晌,他忽然返身就走,抓起一旁的一张椅子,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将那椅子直往太子脑袋上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