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托付

/>     老人感觉到自己离死亡已经不远，然而在死前已经能看到死后的将来，并且是明媚的令他喜悦赞叹的将来，怎能不喜乐。

    铺后宅子里的桑桑也准备睡了，装了一桶剩下的热水开始烫脚，白莲花般光滑细嫩的小脚丫子轻轻踢着水，就像小鸭子在池塘边戏水一般，一个独自居住十四岁的小姑娘，收留一个来路不明的老人，而且那老人事先还贼兮兮在老笔斋外窥视多日，这事看上去怎么都有些不妥，但桑桑就这样做了。

    这并不代表桑桑是一个善良易骗，她或许善良，但跟随宁缺在这尘世间打滚多年，哪里会不知道人心险恶，当初之所以会收留老人，是因为她看到了老人指腹间渗出的那抹圣洁光辉，然后确认学会神术后可以帮宁缺打架。

    这个理由很重要——过去十几年来，都是宁缺为了她打架杀人，她只能瑟瑟躲大黑伞下，偶尔喊那么几声，而她觉得现在自己已经变成大姑娘了，应该可以多做一些事情，比如在必要的时候帮宁缺打架，帮宁缺杀人。

    相处久了，桑桑甚至和老人之间生出一种家人般的亲近感觉，因为她能感觉谁对自己真正的好，她发现老人对自己只比宁缺对自己的好差那么一点点。

    “也不知道少爷现在在做什么，荒原那边很冷吧？”

    桑桑睁着眼睛看着屋顶，小手撑在微凉的炕上，想像着宁缺在荒原上的生活，这是她和宁缺分离时间最长的一次，怎样也习惯不了。

    因为宁缺不在家，她觉得屋北头新砌的炕没必要全部弄暖，于是习惯性地开始节俭，这些天炕下的银炭数量少的有些可怜，炕面凉的有些沁人。

    天启十四年的冬天要比以往来的更早也更寒冷一些，桑桑把小手举到嘴边，轻轻呵了两口热气。看着弥散在眼睫毛里的水雾，她想到一些事情，怔了怔后从大厢柜里抱出宁缺用的被褥，开门走进前铺，轻轻盖在了老人的身上。

    温暖的被窝是起床最阴险的敌人，所以第二天老人醒来时已经晚了，他看着铺外大亮的天光，想着忘了排队买酸辣面片汤，不由大惊。

    待匆忙起身准备洗漱时，他在井旁的小板凳上看到了一张用石头压住的纸条。

    纸条上是桑桑青涩却很好看的笔迹。

    “夜里才想起来有个姐姐喊我去她府上吃饭，大概一天都会在那边，老师你不用等我吃饭，如果起来晚了买不到面片汤，就去隔壁铺子吃吧，我对吴婶说过。”

    颜瑟大师是天下最强大的神符师，即便在西陵神殿上与掌教大人和神座也能平起平坐，卫光明是数百年来最了不起的光明神座，世间无人知晓这样两位大人物究竟谁更更强大。

    唐国王宫

    “见过唐王陛下”

    “颜瑟大师匆匆而来，请问有何要事？”唐王问道

    “那卫光明，在我的徒儿宁缺家中！”

    唐王闻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脸不可思议的说道：“什么？”

    颜瑟大师点了点头。

    “陛下，这阵眼杵！”颜瑟大师一脸恭敬的对着唐王陛下说道。

    “这阵眼杵还请陛下代为保管。”

    唐王李仲易惊呼“大师，您这是什么意思？”

    颜瑟大师平静的说道：“卫光明是我的师兄，纵观唐国上下，能把他带走的，只有我一人！”

    唐王的脸色再度一便，接过颜瑟大师手中的阵眼杵说道：

    “大师，您身为惊神阵的守护者，断不可以亲身试险，还是等朕派兵去，把他抓回来。”

    “莫非陛下是信不过老臣？”

    唐王吁了一口气

    “这卫光明，被囚于幽阁十五年，他还算是西陵最光明之人，且能力通天，大师，您要以唐国的安危为重！”

    颜瑟大师直摇头

    “光明大神官岂是凡俗之人所能比拟，陛下就算是派千人万人军队，也是枉然，这卫光明既然打上了我那个徒儿的主意，我颜瑟此生就一定与他死磕到底。”

    唐王从老人的话语中，听到了他的决心

    “朕派御林军前去，配合大师，就算帮不到您，也可以对卫光明震慑一二，您看呢？”

    老者拒绝了

    “卫光明在唐国没有带一兵一卒，我这个做师弟的，还要仗势欺压于他吗？陛下要是执意要出兵，我可是要在我这个师兄面前，羞愧致死啊！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唐王李仲易只得叮嘱道：“颜瑟大师，您可要万万小心，万万保重，朕等你平安归来！”

    颜瑟大师对着面前的唐王，微笑说道：“那是自然。”

    随即声音一顿“如若.......还请陛下把这个阵眼杵转交给我徒儿。”

    唐王闻言，眼中含泪的扶着老人的肩膀“颜瑟大师，您以一人之人挽救天下，朕代表唐国感谢您！”

    对着面前的老人，深深的鞠了一躬。

    老人也是深深的回了一礼“谢唐王！”

    一脸认真的说道：“我这个事儿啊，不只是为了唐王，我更是为了我那个徒儿宁缺。他如今是我的徒儿，我就不管他受过什么苦，遭过什么罪，经历过什么或者做错过什么？”

    “现在那些都过去了，他如今是我的徒儿，我就要护他周全，保他平安，让所有的苦难统统远离他，我不管他是不是什么冥王之子，我也不管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永夜，我只知道一件事情，他宁缺是我颜瑟的徒儿，有谁跟他过不去，我就一人一道符，把他们通通给我带走！哈哈哈.......”

    颜瑟大师一边坚定的说着，双手比划着一边往宫殿之外走着.

    唐王看着老人的背影，再次深深的鞠躬.

    远在极在之畔身穿黑袍的老者感叹道：“他还是做了决定了！”

    一位身穿青袄的中年男子问道：“夫子，您觉得谁会赢？”

    老者回答道：“一个是举世无双的光明大神官，一个是可摧枯拉朽的伟大的神符师，他们都是前代西陵掌教最有能力的弟子，谁赢谁输，确实是个难题。”

    青袄男子说道“可一个是小师弟的师父，另一个是小师弟的小侍女的师父，谁输谁赢，都让人难过。夫子，我们能不能阻止这场战争？”

    白发老者摇了摇头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为师也无法阻止。永夜的真相为何？我倒想看看，人的力量是否真的可有战胜永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