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自启夏门入,一路向北,等到了陆府门前时,天色已经昏暗。
透过车帘的缝隙向外看,隐约可见陆府的几位婢妇在门口侯着。纳妾不似娶妻繁琐,六礼都没有,更别说会有人出面迎亲。
有多少妾室悄无声息的就进了门,余生便再未踏出过垂花门,高门清寒,到死也不会有多少人知晓。
随着地上的转毡跨过门槛时,赵子遇心中莫名泛起一丝微凉,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很快又被汹涌的木然所取代。
安置赵子遇的,是后院一处名为松香阁的地方。仆妇们在床前撒了花钿和铜钱后,便退了出去。
听到房门合上的细微声音,赵子遇难得收起一贯懒散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恭谨地以扇遮面,端正地坐在床边。
不为别的,只为等待陆辙来却扇。
陆辙是去年年底接任的御史中丞一职。赵子遇不惜这般自降身份,也不过是想要赌一把。
御史中丞能够经手六品以上的官宦之案,行督察之职。其中便捷,不用言说。若是能够倚仗他,是最为迅速和有效的办法。
只是……她不确定,他愿不愿意帮自己。
除却都护嫡女的身份外,她没有任何筹码。就连这唯一的筹码,也像个笑话。
时间一点点过去,赵子遇不知不觉中陷入一片空白,等到微弱的敲门声从外面传进来的时候,她才从发呆中回过神。舔了舔下唇,一嘴腥味。
“叩叩……”敲门声又响了一阵。
赵子遇下意识地沿着声音往左边看了看,看到花鸟屏,才蓦地想起来,房门是在自己右边。隔着窗棂可以看到外面的天色灰暗,竟然已经到了晚上。
“姑娘,是婢子……”敲门声又响了一下,混合着千秋低低的话声。
“进来吧。”赵子遇慢慢放下团扇,手因为长时间的悬着而僵硬地像块木头,和她此时的面色一样黯淡。
“婢子刚才听府里的姑姑说,陆二公子不会来了。好像是城郊的一桩案子由御史台接手,陆二公子今儿一早就被召进宫去了,要过两日才能回得来。”
陆辙进宫了……
赵子遇莫名松了一口气,很快又升起自我厌恶的情绪来。她等了十二年,日夜都在等着回来的这一天,可是近在眼前的机会往后推迟了两天,她却不自觉的生出庆幸之感。
她以为自己早就只剩一具躯壳,不曾想,也会有和活人一样的紧张,紧张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共度夜晚,毕竟,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过两日,便过两日罢。
一夜噩梦,惊醒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明朗。竟是一觉睡到了早上,赵子遇缓了一会,拉过外衫,信步走到院中。
松香阁里的景致,和十二年前她住过的宅院有些相似,只是屋后的芭蕉比她记忆中的矮了些许。
院里的婢妇,昨日就被她遣退了,这会倒是清静得很。把手搭在芭蕉叶上,赵子遇心不在焉的拢了拢衣袖,将手臂上的伤口遮了去。
“姑娘。”
刚理好袖摆,千秋从外面走了进来,小声对她说:“三夫人要见你。”
三夫人?赵子遇捏着袖摆的手滞了一下,终于想起陆辙那个弟弟陆昭,便点头对千秋说:“带来前厅吧。”
陆三公子,陆昭。赵子遇早有耳闻,此人是陆家上下唯一的一朵奇葩,堪称是陆家最有辱门风的“一大败笔”。
作为陆家的幺儿,陆昭今年不过刚满二十,可他的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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