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仲安略一思索,淡淡道:“若是如刘老伯所说,那么,他们三个人都有嫌疑。刘老伯在移动芍药前,没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他有机会藏在书房杀了苏晚风纵火,再出来移芍药。如果高远和娟儿离开时火势已经汹涌,那么这两个人也有杀人纵火的机会。况且娟儿目击了翠姑离房的那一幕,那个时间迅速进去行凶,是最为稳妥的。”
赵子遇点头,又摇头:“可我怎么都想不通一点,若娟儿和高睿如你所说,其中一个是凶手,那么娟儿为何还要冒险提供证词呢?她完全可以缄口不言,这样最大的嫌疑就会落在翠姑身上,不是么。”
“或许是为了减免她同高睿的怀疑,故意向我们提供部分证词。往年的案子中,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就像很少有人会撒完全的谎。撒谎的人,在描述一件事情的时候,往往会说出大量不必要的细节,并且掺杂部分实际发生的事情,以增加他们口述的真实性。”
赵子遇象征性地点点头。
陆仲安见她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又说:“这下五位嫌疑人,便都有动机了。”
“五位?”赵子遇抬头看他:“高远,娟儿,刘老伯,温若若……还有一位是谁?”
陆仲安看了看窗外,不以为意地道:“给苏晚风写信的人。”
赵子遇嗯了一声:“原来陆中丞也注意到这个人了。其实我很确定,这是个关键人物,或许就是那根收紧一切的蛛丝。”
“有头绪了?”陆仲安扬了扬眉。这个问题,已经是他第三次问她了,前两次他兴致勃勃,都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他以为这次又会听到否定的回答,故而不免带了些调侃的意味。
不过很显然他又猜错了。
赵子遇肯定地点点头:“可以看到些轮廓了,不过繁琐的信息依旧很多,还有些需要单独调查才能解开的结,可能要麻烦陆中丞帮忙查一查。”
一口一个陆中丞,陆仲安听得心里不太舒服。之前也没听她这样叫自己,倒像是故意要同他隔开距离。
见他微微皱眉,赵子遇以为他不情愿调查,便又提醒他一遍:“越是后面的点,越是重要,要尽快查才行。”
“知道了。”陆仲安倚靠在软垫上。
“对了,我还想看一看王麻子的口供,府里有副本吗?”
“没有。那样的口供看一遍,就该记住才是。”陆仲安略带不满地扫了她一眼。
她的脑子每天要装这么多细节,还要一条条的捋顺,已经十分繁杂,哪里还能把所有人的口供记得一字不差。况且相对于短时记忆,她还是更信任白纸黑字。
心下虽这样想,赵子遇仍然被看的有些心虚,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嘴唇,才继续道:“守成不才,恐怕还需看一看口供录册。”
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已经到了熟悉的街道,再往前不久,应该就会是陆府了。今日回来的时间刚好,足够她去县廨再回来了。
正要问对面的人,能不能在路口停下,就听陆仲安若无其事地吩咐:“长吉,先去一趟县廨。”
有些诧异地看了对面的人一眼:“你是要陪我过去吗?”
“怀石不知何时才能从汤泉宫回来,今日怕是不会去县廨了。替他看看,总归放心些。”
赵子遇点点头。
宣阳坊的蒸饼摊子都收去了,别的摊子也陆陆续续撤了,路上行人稀少,一派临近黄昏的安详之景。
进到县廨,赵子遇利索地从桌案上翻出口供。
刚拿到手里,从侧门跑进来三个人,赵子遇认出其中一人是万年县廨的都头,另两人是皂吏。三个人面上皆是激动之色。
为首的都头看到是赵子遇,明显有些失望:“哎呀,李明府还没回来吗?”
“没有,已经这个时辰了,为何还如此焦急,县衙里可是出了什么事?”赵子遇问。
“好事!出了一桩好事呢。”都头兴奋地口沫横飞,伸着脖子往外看,似乎还不死心,恨不得现在就飞奔到骊山,把消息告诉李明府。
外面的陆仲安信步走进来,都头和两个皂吏不禁喜出望外,一窝蜂围过去:“啊!竟是陆中丞!您不知道,咱的案子破了呢!真是大快人心,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案子破了?”陆仲安和赵子遇异口同声的问。
对视一眼,陆仲安皱眉转向都头:“哪个案子,如何告破?”
“是苏家千金的案子。今日有一女子来县廨自首,说她买通了婢子娟儿,唆使娟儿杀死苏晚风。如今此女已经押入县狱,就等着李明府明日来审理呢!”
“那女子叫什么?”赵子遇忍不住插嘴。
“叫温若若。是一位平康坊的妓子。”
赵子遇默默看了一眼陆仲安,只见他负手立在那里,一言未发。
赵子遇稳了稳情绪,问:“她有交代事情经过吗?”
“有,她说,她为娟儿出谋划策,让娟儿在晚宴上捂死苏晚风,再往口鼻中投掷烟灰,假冒成火灾致死的。和案件经过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