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醋来。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她眼色细看有些浑浊,可脸上始终漾着纯纯的笑,“你的大事做完了吗?”
这个时而虎头虎脑,时而又精明果敢让人意想不到的女孩子,在四年前为了救他,替他请医买药,付钱住客栈让他躲着养伤,临走,还把身上所有的银两都给了他。
她说,她可能逃不出去了,还是把这些钱用在需要的人身上吧。
当时他不知道,她说的逃不出去,指的是姜家的虐待。
他更不知道,那些钱,原本是她偷偷攒着用来逃出姜家,逃出霖羡城的全部盘缠。
当他知道,她那时将她手中生活的希望全都给了自己时,已是与她成婚的大半年后了。
还好自己履行诺言娶到了她。
他看着她嘀嘀咕咕边笑边哼唧的粉嫩小脸,心头卷起无限温柔。
“如果黑马大侠有事瞒你,瞒了你许久,你会原谅他吗?”他一只胳膊被她抱着,另一只干脆舒服地枕在脑下,轻声问她。
“我大概会。”她肯定地点点头,说话有些含糊。
“那,要是黑马大侠不是你想象当中那个模样,是另一个人呢?”他又趁机试探,“你还喜欢他吗?”
邝毓不是没有想过成亲后即刻向她坦白,可随着又想到自己无法解释当年的追逃和其中的苦衷,又是几次犹豫。直到姜玲珑率先对他承诺,愿意拿命帮他,他才发现自己似乎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将近两年的时间他什么都没说,如今再说,又是为了什么,会不会让她误会?
“大概不会?”她说话嗓音比平日大,清亮清亮却又嘟嘟囔囔的,“我喜欢的是黑马大侠,又不是别人。”说着她将他胳膊搂得更紧了,整个人让他怀里钻,生怕他离开一般。“可我娘说过,爱情,就是会反反复复喜欢上同一个人的。”她从他怀里探头望他,“但我没谈过恋爱,我也不知道。”
“你娘真是位神奇的女子。”邝毓叹笑,“既教你心肺复苏,还教你情爱之理。”
“嗯,我娘很厉害的,我出发那天别人家都哭哭啼啼,她却让我好好照顾病人。”
“出发?去哪儿?你还去过别处,会照顾病人?”邝毓心里好笑,瞧把你厉害的。
“对呀。”她又钻回他怀里喃喃,“那年瘟疫,死了好多人,医生护士们都被派去前线了。我也是,我在那儿被剪了短发,跟着大家,看见很多很多人倒下,但也救了很多很多的人。”
“医生……护士?”他面露不解,难道是某地方言?便好奇追问,“是什么时候的事?后来呢?”
“后来……我的隔离服被一个病患划破了,他还扯了我的口罩,朝我吐口水,发脾气说‘要死一起死’……我没等到打败瘟疫的那天。”她说着说着,甜软欢快的嗓音里竟夹杂着吸鼻涕的声音,“可怜我娘等不到我回去,我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隔离服?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娘不是——”早就去世了吗?他一怔,惊觉自己衣襟湿了大半,这才低头捧起姜玲珑的脸来,见她分明笑着的脸上,已是泪如泉涌。
他分不清姜玲珑此时是因着茶水而胡言乱语,情绪反复,还是她真有什么个中经历。
他望着她止不住的眼泪和止不住的笑声,胸口忽地揪心地痛了。
她什么都没说,可他却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了一个在拼命挣扎的无措的灵魂。
他紧紧抱住她,把她揽在怀里,轻抚着她的脑袋,柔声安慰,“珑儿睡吧,睡着了就不笑了。你家就在遣云山庄。你不用再照顾谁再害怕谁,以后,都让我来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