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肉,瞬间像是快病死的人听到医生说“你的病我们诊断错了,不是癌症,是痔疮”。
枯木逢春,贾行云的感觉是这十来个麻木的人脸上立马有了笑容,虽然是那种长久不笑,扯着脸皮尴尬的笑。
贾行云内心微酸,这些底层的矿工,所求的好简单,简单到工资翻倍,餐餐有肉,工资翻倍又能有多少,还抵不到国内电子厂流水线员工一周的工资。
“有肉吃咯。”黑瘦小子的普通话并不标准,但是不妨碍他用缅语给其他听不懂的人做翻译。
方爱国眼前一亮,憨厚一笑,眼神囧囧,舔了舔嘴唇,“有挖掘机吗?钻孔机有没有?没有也行,手钻也可以。”
“华夏人?”贾行云见方爱国点了点头,疑惑道:“矿区不少华夏矿主,你怎么不去他们的矿。”
方爱国眼色一暗,指了指矿洞的方向,道:“这场子上上一任矿主是我老表,死得不明不白,尸骨无存,我守在这,多少要搞清楚怎么回事,要不然,我回去怎么向他家里人交代。”
“我们矿场就这么点矿工?”贾行云环视一周,连挖掘的工具都所剩无几,别说下矿,就是筛矿都没几件趁手的。
“要吃饭的啊,再说这个矿场不干净,有门路的谁会窝在这。”方爱国跟另外三人交换眼色,犹豫片刻,道:
“朱秃子挖走了好几拨年富力强的矿工,我这三个兄弟,都是经验丰富的熟手,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早走了。”
又是朱秃子,在矿区见过一次后,前前后后听到两三回,这人似乎跟三角矿场扯不清了。
“这样。”贾行云掏出一叠有点湿润的现钞,递给方爱国,“每人先给一百,剩下的,去采购,挑质量好的买,别家有的,我们一样不能缺,别家没有的,我们一样要有。”
“另外。”贾行云从现钞里抽出五张,“紧着这五百,可劲的买些吃的喝的,今晚矿上吃大餐。”
“一张就够了,这里生活物资虽然比外面贵很多,但是跟国内比超便宜。”
方爱国的行为让贾行云顿生好感,采购物资没有中饱私囊,还能守着大义为老表寻死亡真相,放在古代,就是忠义的好汉子。
方爱国挥了挥手,挨个给剩下的九个矿工发了一百,点着彪子、虎子、春子,意气风发道:“走,跟老子豪横一回。”
方爱国刚抬脚,忽又转身,拍着脑门,朝贾行云道:“看我们这些大老粗,矿主怎么称呼?”
“我姓贾。”
“贾老板大气,谢老板。”方爱国起头,麻木的矿工心里有了盼头,搓着手里的红票子,喊话的声音都充满朝气。
“去吧,路上注意安全。”贾行云循例这么一说,并未有嘘寒问暖的意思。
简单的一句客气话,却是让方爱国心头一暖,他诶的应了一声,转身长长舒了口气。
“少爷。”李林走到贾行云背后,掩住嘴,压低声音,“四人手上的老茧不在掌,在指,是常年打枪的手。”
“我知道。”贾行云冷哼一声,望着四人远去的背影,沉思片刻。
“你。”贾行云朝黑瘦小子招了招手,“你过来。”
“老板好!”黑瘦小子攥着红票子,一路小跑,点头哈腰,“老板有什么吩咐。”
“站直了,小小年纪,那来这么社会。”贾行云拉了黑瘦小子一把,拍了拍他头上许久未曾洗过的油头。
他脸上黑黝黝一片,脏兮兮的,穿得破破烂烂,如果不是在矿场遇到,随便一个地,都会觉得他像个小乞丐。
“多大了,家里人呢。”贾行云的话让黑瘦小子神色一暗,攥着红票子蹭着露出脚趾的鞋不吭声。
“十五的小子,家里人因为矿山坍陷,死光了,是个苦命人。”旁边有矿工插话道:“没名没姓的,我们都叫他黑娃。”
黑娃默不作声,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流。
“你会华语?”贾行云柔声地拍在黑娃肩头上,“你以后别下矿了,做矿场的翻译,我找个人带带你。”
贾行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俊温。
贾家人甚至是华龙文化的人不可能常驻缅甸,长久打算,这边需要个本地代理人,十五岁刚刚好,家底清白,还是个孤儿,忠诚度以贾家的实力,相信没有任何问题。
“我看你蛮机灵,也别黑娃黑娃的叫了,要不,我给你起个名?”
“不了,黑娃挺好。”黑娃擦了擦眼泪,倔强抬头,因泪水滑过的脸庞有了肉红的白皙,他顿了顿,神色黯淡,复又神情坚毅,“以前家里人也叫我黑娃,我就叫这个名字,谢谢老板。”
贾行云呼拉一把黑娃的头,笑道:“去,洗干净再来,给你钱就是让你花的,去买几身好看的衣服。”
黑娃破涕为笑,咧着一口白牙,不好意思挠挠头,“矿区哪有衣服卖,要到德乃才有。”
“杂货铺总有吧,香皂买不到?”贾行云作势欲打,笑道:“把你这一声猪油皮给老子用滚水烫烫,不洗干净,别给老子回来。”
“好咧。”黑娃猛地亲了一口红票子,蹦蹦跳跳喔呼着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