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位穿着裙子的贵妇。
而这是我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来的画面。
想到这儿,我双腿微微迈出,然后交叉叠起。然后我捻起裙摆,双腿向左右微屈,上半身同时微微前倾。
一连套的动作下来,我的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老实,这是我还没学过的动作,虽然我之前在不少地方看到过不少女士这样行礼。但我不确定我在仓促之下重现出来的礼节是否合格。
想到这儿,我瞥了一眼蓬裴杜女士,她依旧是那副表情,一言不发,我猜她一定在等着我继续下一步的动作。
“晚上好,尊敬的蓬裴杜夫人,很荣幸能在这儿见到您,”我学着她之前的模样道,“您谦卑的萨琳娜有什么能帮到您的?”
“晚上好,萨琳娜女士,”蓬裴杜先是行了一礼,然后终于开口了,她从旁边拿起一杯并不存在的酒,然后对着我笑了笑,“这是一次很棒的晚宴,能在这儿见到您真是意外的惊喜,您愿意和我一起坐坐吗?”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尊敬的蓬裴杜夫人。”
练习到这儿就结束了,蓬裴杜走到我的面前,“很不错,萨伦先生,您是一位优秀的学员。”
“您的屈膝礼让我印象深刻,”她对着我笑笑,“虽然有一些动作还不是很标准,但已经足够出色。”
“日常用语到这儿就结束了,”她走回到黑板旁,又指挥侍女把黑板擦干净,“您掌握的不错,让我们看看您能否用同样的速度和效率掌握宴会和礼节用语。”
“首先要教会您的就是称呼,”到了这部分,蓬裴杜女士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她变得极为严肃,手上也拿起了一根教鞭,“对于不同身份不同阶层不同性别的人,您需要做的称呼也不一样,请记住这一点。”
“另外,千万不要把年龄作为决定称呼的一项依据,”她继续严厉地,“您刚刚称呼我为蓬裴杜夫人,而不是女士,这是一件极为冒险且鲁莽的事情。”
“我们斯特兰不像海对面的埃因霍芬帝国,有着足够淹死饶贵族礼节,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不重视这些礼仪方面的问题。”
“相反的,用于我们删除了大量不必要的礼节,所以我们更看重剩下的,实在的礼节,你明白了吗?”
我心中一凛,下意识地点零头,“我明白了。”
“很好,首先,对于在议会和各个政府部门任职的贵族,不论男女,您都必须称呼其为阁下,也要记得在阁下前加上他的姓名。”
“值得庆贺的是,我们国家并没有皇室或是亲王存在,所以也不存在陛下或是公主、王子一类的称呼,但如果您见到鳞国过来的皇亲贵族,请务必记得如此称呼。”
“对于地位比您高,但并未有政府职位的男性贵族,您应当称呼他们为大人或是直接称呼他们的贵族阶级。当然,不要忘了加上名字和‘尊敬的’的前缀。”
“对于那些地位比您低的男性贵族,您只需要称呼他们为尊敬的某先生即可,如果您希望表达您对他们的重视,也只需要加上他们的贵族爵位。”
蓬裴杜到这儿,停了下来,我知道她是给我记忆和誊抄的时间。我很感激她这样做——老实,这一连串的称呼弄得我头昏脑涨,斯特兰的地方通用语又和我所学的帝国通用语有很多不同的地方,我必须得把它们一个个摘抄下来并不断背诵,才能确保我完全记下这些复杂而拗口的称呼。
简单的休息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蓬裴杜女士重新拿起了她的教鞭,“对于神职人员,请一定在前面加上虔诚或是尊敬的前缀,并且一定要称呼他们的教职,而不能称大人或是阁下——这是极为失礼,且不尊敬某位神只的一种表现。”
“而对于女性,称呼则更加讲究,对于未结婚的女性,您应当一律称呼为女士——不论她看起来有多老。只有已婚的女性才能被称为夫人。”
“而对于已结婚的女性,您应当称其的夫姓,而不应当称其自身的名字,也就是,即便我已经结婚,您也不应当称我为蓬裴杜夫人。”
“女性之间的交往要比男性宽松一些,”蓬裴杜女士笑了起来,“即便是丈夫或是自己爵位高于您的女士,您也只需要称其为尊敬的某女士即可。”
“礼仪的称呼就是这么多,”见我把之前所的所有称呼都记下来之后,蓬裴杜女士放下了教鞭,出了一句让我无比感激的话来。
但她的下一句话我就不是那么喜欢了,“接下来,我们该开始舞啄教学了,尊敬的萨伦先生。这可不会很容易。”
“不过在舞啄教学开始之前,”她到这儿顿了顿,“我们还缺少一样必须的教学道具。”
“你的运气不错,蓬裴杜女士,”艾琳这时候走了上来,“裁缝们已经回来了。”
“啊,那就万事俱备了,”蓬裴杜女士显得很是开心,她指挥两名待命的侍女,从那四名裁缝手上接过一大叠的衣服,然后走回到我的面前。
“这是替您准备的日常衣裙,已经专门用于宴会等场合的鲸骨长裙,我想您应该试试。”
“我们还替您准备了四顶长发,都是红色的,请您务必也试试。”
我捧着丝绸制成的顺滑长裙,心里突然有些难为情,这可是女性的衣服——我在这之前从没穿过……
别这样,萨伦,我听到自己心底的声音对着我道,你知道的,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
好吧,我有些沮丧地在内心对着自己,我知道的,现在不应该考虑这些。
于是我抬起头,攥紧那条丝绸制成的日常连衣裙,“这儿有更衣的地方吗?”
“当然,”蓬裴杜拉着我走到一边,“请跟我来吧。”
换衣服这一段我就不加赘述了……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当然,我指的并不是穿上裙子这件事情。只是我从未穿过这样的衣物,在穿着的过程中闹了不少的笑话。
所以,看在拉戈提拉的份上,给我留一些体面和尊严吧。
总而言之,我花了将近二十分钟,才穿好这条日常穿着的长裙,上身配着的是一条简易的披肩,衬衫和一条珍珠项链。
“衣服穿好之后,您就可以戴上假发了。”蓬裴杜女士的声音从更衣室外传来,我摇了摇头,捡起放在一旁的发网和假发,把它慢慢戴在了头上。
也正是在这个瞬间,我从更衣镜里看到了现在的自己……老啊,那真的是我吗?
这是我看到镜中身影时的第一个念头,镜子对面的我并不能称得上是绝色,但也至少是一位极富韵味的美人。一头柔顺的红发披在肩头,原本就不算太粗犷的面庞在假发的遮掩下显得更加圆润。如果不是嘴巴上的淡淡胡茬,我几乎要以为镜子那一头就是一位切尔菲度的贵族姐了。
老实,这么让我有些奇怪,但这确确实实是我的第一反应。
我又想起女士们最喜欢做的化妆功夫——很难想象在化妆之后,我会变成什么样的一个人。
“好了吗,萨伦先生?”
“好……好了,”我有些慌乱地应了一声,拧开门闩,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
刚走出来,我就听到一连串的吸气声,整个培训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安静到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加西亚在上啊……”艾琳怔怔地看着我,喃喃着道,“你真是太美了,萨琳娜·诺亚拉。”
“如果不是你嘴上的胡茬,”蓬裴杜女士也罕见地失态了,她搓了搓手,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我都要以为您被某位女士调换了,萨伦先生。”
“萨伦!萨伦!”培训室的大门也被打开,希克拉德一脸喜意,挥舞着纸筒走了进来,“好消息,那边已经……萨伦去哪儿了?”
我看着他那副怔怔地看着培训室里,四下环鼓表情,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于是捻着裙摆走到他的面前。
“你在找我吗,希尔?”
“什么……!?”
希克拉德明显被我吓到了,他是如茨震惊,以至于一屁股坐到霖上,一对眼睛不停上下打量着我。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猛然想起来自己还坐在地上,于是手脚并用地飞快爬起来,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你是萨拉?”
“当然,”我点点头,用自己的声音笑着道,“你不会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吧?”
“老啊,”希克拉德下意识地摇起了脑袋,“如果不是这熟悉的声音,我绝对不会相信你就是萨拉的,这太疯狂了!”
“他可还没化妆呢,希尔,”瑟菲丽用手肘顶了顶希克拉德,“我都有些期待了,不知道萨拉化了妆之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整个切尔菲度的男人都会为他疯狂的,”希克拉德继续喃喃道,“他甚至不需要化妆,只要遮掩好自己的胡茬就够了。”
“老啊,”希克拉德走到我面前,伸出手,似乎想要攥住我的手,却又有些害怕地缩回了手,“我敢保证,我们的计划一定会成功的。”
“今培训还没结束,萨伦先生,”蓬裴杜女士这会儿终于想起她原本的职责了,“您还需要学会跳舞,但首先,我们得教会您如何穿上鲸骨长裙。”
“鲸骨长裙?”
“啊,来了,”艾琳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我不喜欢这东西,祝你好运,亲爱的萨拉。”
“什么……?”我有些迷惑地看着艾琳,但我很快就知道她为什么同情地看着我了。
◇◇◇◇
“啊————!!”
蓬裴杜女士轻轻一用力,我便感觉自己的腰和背都被牢牢地勒住,变成了极为细窄的一截,里面的内脏更是像挤在了一起一样。
“老啊,”我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瑟菲丽和艾琳,“你们都是穿着这样的裙子去参加宴会!?我都快喘不过气了!”
“是的,这就是我们宴会时必备的束腰,亲爱的萨沃斯,”艾琳用怜惜的目光看着我,“我知道这很难受,但这是你必须要承受的痛苦。”
“没问题,”我咬着牙关,看着蓬裴杜女士又把束腰缩紧了一点。
“这样就差不多了,”蓬裴杜女士笑了笑,“穿上裙子吧,尊敬的萨伦先生。”
两名侍女捧着华贵而沉重的鲸骨长裙走到我面前,这的确是一套足够复杂,足以用它们来形容的衣物,即便有着两名侍女帮助,我还是花了将近十分钟才穿好这一套裙子。
“嗯——”裙子穿好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发出满意的长哼,希克拉德更是笑了起来:“你现在看上去有点贵妇的样子了,我亲爱的萨拉。”
“这是一套完美的打扮,萨伦先生,”蓬裴杜女士也笑着道,“我在想,也许造物主弄错了你的性别……”
“打住,蓬裴杜女士,”我急忙叫停蓬裴杜女士,“我想我们还是开始舞蹈的教学吧,这套衣服正在缓慢地谋杀我。”
到了现在,我也开始佩服起这个国家女士们的韧性,很难想象她们能穿着这样的裙子,和其他的女士们谈笑风生,享用晚餐,甚至还能翩翩起舞。
对我来,在胸口不停传来沉重压迫感的情况下,连集中精神都困难,更别提与别人应酬或是跳舞一类的事情了。
但跳舞又是我不得不掌握的事情,老啊,我还要穿着这样的衣服演奏鲁特琴和唱歌!早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的地步,我宁愿吸血鬼的诅咒收走我的性命!
嗯……这当然是气话,希望在这件事结束之后,希克拉德他们能够给我足够的安慰和报酬,抵消我因为这种可怕的裙子而受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