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尸骨未寒

    齐桓公乃春秋五霸之一，的确是英雄一世，春秋时期“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人物，他“尊王攘夷”，一声警告“诸侯莫违寡人！”便可令所有野心勃勃的诸侯按兵不动，屏气吞声。

    但最后，他被自己的儿子们饿死在寝宫之中，尸体恶臭，生满蛆虫，苍蝇飞舞，不得下葬，可以算得上是天下凄凉人了。

    说起齐桓公，天下霸主们没有一个不脊背生凉的，谁都不能保证自己将来会不会步其下尘。天下上位者们能够算得准臣下们的心，可谁又能算得透自己儿子的心？

    偏萧定泰梗着脖子问了一句，“大哥这话我也不懂，齐桓公是谁？”

    萧定权也没有读过多少书，可他还是知道齐桓公这个大名鼎鼎的人的，不由得朝萧定泰嗤笑一声，只觉得，自己如今得了大位，居然还要受这蠢货的辖制，萧定权心里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但他素来就是个能够沉得住气的人，否则，老王上十多个儿子里头，他怎么能得以脱颖而出？

    那嘲笑也只是一瞬，萧定权耐着性子，声音和煦，“二哥，齐桓公乃是春秋五霸之一……”

    “我不管什么春秋冬夏的！”萧定泰一挥手，浑不把萧定权当回事，“今天也没别的人在这里，就我们仨，我就说一句，你们留那小兔崽子，想当好人我不管，但你们必须像我保证，将来不叫那小兔崽子把我怎么样了。那血书誓言，我就放在身上，萧定权，你一日不把那两个小兔崽子弄死，我一日就不给你！”

    萧定权的脸色也是难看了一瞬，他飞起一眼，看到萧定国脸上闪过迟疑之色，便很清楚，这个窝囊的老大是绝对不会狠下心来把萧靖雍兄弟俩怎么样的，最起码，在父王的棺椁面前，他绝对不会答应这件事。

    萧定权不敢得罪这个大兄，他也显得很生气的样子，“二哥，他们都是三哥的骨肉，三哥当初是我们兄弟里头最出色的，他总共也就留下这两根苗，你狠得下心，我可狠不下心！”

    他深吸一口气，摆摆手，“罢了，这王上的位置谁愿意谁来坐，我本就不想操这劳什子的心，你现在还非要让我拿两个侄儿的命来换，你是不想叫我活！”

    萧定权眼中含泪，双手背后，仰头朝殿门外的夜空看去。从萧靖雍藏身的这个角度来看，他的脸上是痛苦的神色，可萧靖雍却从他眼中看到了格外分明的不甘，他非常明白，萧定权是在演戏，是在萧定国面前演戏。

    萧定国没有帝王之心，但他是萧氏一族的族长，对于身上的这副担子，他是要认认真真地挑的。他对这两个弟弟心头所想，看得非常明白，也格外痛心，“当初父王要封靖雍为太孙，我就劝过父王，天下未定，国危主幼，不是大周的福气。但那时候三弟新亡，父王悲痛万分，我答应过父王，一旦父王驾崩，靖雍为王，我当全力辅佐。”

    萧定权再是冷静自持，此时也没撑住面上的表情，露出惊讶的神色，朝萧定国看去。

    萧定国还是那么温温吞吞，站在棺椁的一侧，“父王这次离去突然，老四你先发制人，也省了我犹豫不决，两头为难。说老实话，为大局着想，谁都知道，老四你继承王位才是最为理想的选择，老四素有宏图大志，将来也必定会带领我大周走向强盛，届时，南渡收服大楚，北伐驱逐大辽，了却父王夙愿，平定天下决心。”

    这番话，萧定权最爱听了，他也平静下来，含笑不语，听萧定权继续道，“是以，我才会支持你。因我也知道，你若即位，必胸怀大志，不会与两个侄儿为难。靖雍被封为太孙的时候才多大？那不是他能选择的，一切都是父王的意思，当初你我兄弟得知三弟战死不也心痛万分，恨不得以身替之吗？”

    “是！”萧定权再次眼中有泪，心情变得格外沉重起来，“三哥那么好的人，若我能代他去死，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萧定泰不再坚持，他心有不甘也无话可说，冷哼一声，道，“既然大哥来了，今晚就由大哥和四弟你们来守灵吧，我要回去睡了！”

    说完，他抬脚就走。萧定权气得不得了，在父王的灵柩面前，萧定泰竟然也如此无礼，今后谁还管得住他？萧定国却拦住了萧定权，“二弟这些日子确实辛苦了，若病倒了，父王在天之灵也不安，你忘了父王活着的时候是如何疼他了的？”

    萧定权只好放任他离开。待他走远了，萧定国道，“我萧家虽人多，但现在是什么时候？团结起来，拧成一条绳，方可守住眼下的基业。还有，我听说，靖雍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知道父王驾崩的消息了，但他没有立时就赶回来，你可知道原因？”

    萧定权愣了一下，如此说来，他的确是小看了这个侄儿了，比他的长子还要小几岁，竟然如此沉得住气！

    萧定国一看就知道萧定权打的是什么主意，但现在他已经是王上了，有些话不是像以前大家都只是兄弟，能够直言坦白。他只好侧面道，“所以，我猜想，他如此的目的其实也是表明自己的立场，便是他对这王位有意，他也很明白自己的实力，自古国赖长君，他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萧定权想到之前萧靖雍在益州的时候，他舅家的人出手，被他躲过去了，而他并没有直奔上京，反而是去了荆州，专程到玉颜的娘家去了一趟，送的礼也不少。如此一来，萧定权也相信以如今的萧靖雍来说，他确实没有对王位的争夺之心，最起码，他的理智能够压服他的欲望。

    十六岁的少年，竟然能够做到这一步，萧定权不由得对他死去的兄长生出了几分羡慕，最起码，如今的萧定权，儿子中并无一个佼佼者，若萧靖雍是他的儿子，他百年之后，何愁没有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