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有实无名

    早期有位著名的精神分析学家W.Stekel有句名言：

    “Themarkoftheimmaturemanisthathewantstodienoblyforacause，whilethemarkofthematuremanisthathewantstolivehumblyforone.“

    大意是，不成熟的人的标志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而成熟的人则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当然，夏滕在那个年代没有读过这个名言，在他年轻气盛的时候也不明白这个道理，换句话说，他即使知道这句名言，他在没有被摔的头破血流之前他也不会认可这个道理。

    相信地球上的年轻人不会接受这个道理，今天不会，明天不会，永远都不会！

    这就是年轻人牺牲自己，推动人类历史前进的动力。

    考博引起的风波慢慢于无声之中平息了。

    李副院长改变了要处分夏滕的想法，让学校派出德高望重，有三寸不乱之舌之称的牟老教授出马，代表学校领导层，劝慰夏滕丢掉包袱，安心工作。

    夏滕也偃旗息鼓，放弃了考博的念头。

    三月底，学校派夏滕到江城的省干部管理学院学习半年英语，据说是为以后跟国际上的合作交流项目做人才储备。

    夏滕不明就里，反正英语是他的弱项，正好去充充电。

    来到江城的省干部管理学院英语培训班，老师是正宗的外国女教师尤兰达女士，而学员基本是各个国营外贸公司的业务员。

    夏滕就这样在冥冥之中学习了六个月的外贸英语。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每天晚上七点钟开始的《新闻联播》成为了夏滕必看的节目。

    七月十五日，夏滕从新闻联播中看到一个十分震惊和痛心的消息：从他任班主任的班级毕业的学生张永国在七月十四日的抗洪抢险中英勇牺牲。

    张永国是夏滕担任班主任的所在班级的班长，八九年他协助夏滕成功阻止了班上同学参加上街游行的活动。

    去年毕业后，由于他是他父辈三兄弟唯一的独子，负有家族延续香火的重大使命，因此，分配回到他家乡沔阳市的一个镇上工作。

    沔阳市历年是洪涝灾害的防洪区。

    张永国是镇里委派负责洪涝灾害最前线的几个泵站和堤坝的负责人。

    九一年雨季提前到来，他日夜坚守在泵站和堤坝上。

    七月十四日，大堤突然缺口，他带头跳入水中，带领抗洪人员一起，用身体挡住缺口。

    他被越来越大，越来越急的洪流卷走，牺牲在了抗洪抢险第一线。

    得知这一噩耗，夏滕心中是五味杂陈，只能感叹人生的无常和无奈。

    不久，他回到了学校，看到各大媒体的记者在学校采访张永国在学校学习的事迹。

    学校轰轰烈烈组织学生学习张永国的英雄事迹。

    在电视采访和英雄事迹报告会上，学校里参与采访和演讲的老师们大多数都是张永国在学校学习时期和他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一群人。

    但他们都是在学校与校领导积极“互动”的活跃分子。

    他们大谈特谈如何如何发现了这个英雄人才，并积极引导教育，苦口婆心地培养着张永国。

    直到这一活动从人们的记忆慢慢淡忘，都没有人来问一声夏滕，就好像这个英雄人物和夏滕这个班主任没有任何交集一样。

    “这就是现实，你又不想当官评先进，你要这个虚名干什么？！”

    妻子于茜最了解夏滕，又最不理解他。

    “当不当官，评不评先进，和实事求是是两码事情，不要混为一谈。他们至少问问我一些真实的情况，而不用去编那些胡言乱语毫无根据的故事。真的都被他们这帮人给搞成假的了！”

    夏滕心里自然是愤愤不平。

    随着在这个外界看似光洁圣明的象牙塔中生活的时间越来越长，他感到心情愈来愈压抑，在他眼中，这座圣城里的灯光越来越暗淡，使人看不清要走的路；象牙塔四周愈来愈透出腐朽的气味，弥漫在空中，令人渐渐窒息，他开始失眠，大脑整天生疼生疼的。

    他唯一解脱自己的方法，就是把自己白天泡在实验室里，夜晚沉浸在书本和研究报告中，大脑在好不容易才进入的睡梦中，都还无止无休地在纠缠着那些曲折难解的研究结论。

    他整日里，大脑在烈火中煎熬着，寻找着脱离火海的出路。

    九一年年终，他收获了正式发表五篇研究论文的成果，其中两篇获得省级优秀论文奖。

    这一年，他还获得了省级优秀科技青年奖。

    唯一缺惑的是，他无缘学校的优秀教师。

    显然，他在个人方面是成功的，但他在集体中是失败的。

    因为他还是太过年轻有为，不谙世事，tooyoungtoonaive.

    有实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