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种可能性,说不定这类药物分子式上的微妙变化已经药物不良反应。何况,我没办法证明周瑞制药研发的这种新药确实剽窃了我老师的研究成果,他们的相关论文发的比我老师更早,主持这种新药研发司坦康教授比我老师在业内的学术地位不知高了多少,如果不是我尝试寄出的匿名信被李主任采纳又导致她差点被害,我也不会发现这里面可能真的存在黑暗内丨幕。”
林辰仔细听着青年人的叙说,听着他的困惑和挣扎,他再次看向那位正扶着栏杆艰难行走的老人,问:“先告诉我,所谓的副作用是什么吗?”
“长期服用,会造成认知障碍和情绪问题。”
“周瑞的新药已经进入审批程序,说明他们已经通过了三期的临床试验,更不用说前期的动物试验,他们没有发现这种副作用吗?”
“所以我怀疑他们临床实验结果造假。”端阳认真道。
林辰陷入深思。
现在问题已经从单纯的科研剽窃转换成了实验结果造假,如果说前者还是道德问题,后者则涉及到患者的生命安全,如果端阳的怀疑成真,那就是重大的公共安全问题。但问题是,坐在他身边的青年人在质疑学术大牛和著名药企的研究成果,这本身就很天方夜谭,如果是相关领域的科研人员听到这些内容,大概会立即起来指着这个青年的鼻子问:是谁给你质疑这些的资格?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响起了类似的声音。
“呦,我们的大科学家又回来啦!”
林辰回过头,只见一位油头粉面的年轻住院医师正向他们走来。
端阳闻言,就像是被激起凶性的小豹子,他顿时攒紧拳头,怒目圆睁地盯着那人。
然而让林辰意外的是,那人撩拨了端阳一句后,竟很飘飘然地走到他面前,说:“那是我们科被开除的医生,我建议你别信他说得那些,他这里不太好使。”那人说着,还戳了戳自己的脑袋,嘲讽道,“总觉得自己掌握了重大的科研黑幕,不干正事,整天想着拯救苍生,呵呵。”
林辰按住想要挥拳揍人的愤怒青年,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住院医生说,很认真问:“你说的脑子有问题,是指什么?”
“当然是精神病啊。”
“没有。”林辰说。
“什么没有。”
“我说他没有精神病。”林辰站起身,对眼前的住院医生说,“作为神经内科的医生,你需要稍微提高一些自己的医学素养。”
“你什么意思?”
林辰转身,把端阳从长椅上轻轻拉起来,问他:“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端阳点了点头。
林辰指着端阳,对那位油头粉面的住院医师说:“他听懂了,你没听懂,你认为你和他之间,谁的脑子比较有问题呢?”
嘴炮这种东西,必须放完马上走,并决不能给对方任何反击机会。
林辰说完,立即拉着端阳迅速走出市立医院,天终于黑了下来,长街上车水马龙、灯火璀璨。不过他身旁的青年人却一言不发。
林辰已经提前看过端阳的简历,很清楚他身边的青年是在去年从住院医师升任主治医师时因医疗事故而被开除,现在看来,这其中恐怕另有隐情。
“说说吧,怎么回事。”
“林顾问,刚才谢谢你。”
“答非所问。”林辰冷冷道。
青年挠了挠头,竟显得很不好意思:“周瑞制药和我们医院关系很好,我之前做事不小心,一直在发文质疑司坦康教授的实验结果,好像被他们发现所以被恶意打击报复了?”
看着青年人满不在乎面容,林辰半晌说不出话了,最后,他只能说:“你怎么这么笨,这么容易被发现。”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这里的水这么深啊。”
“所以你为什么装记者骗我。”
“啊?”青年人显然也没想到他会再次提及这件事,他再次羞愧的不行,“我不是被医院开除了嘛,现在在宠物医院工作,我觉得……”
“觉得自己的身份说话没有力度,装成记者我会更容易相信你?”
端阳点了点头。
青年人眼眸很黑很干净。
林辰认真对他说:“身份这种东西没有太大意义,就算你变成街边的乞丐,只要你说的每一句话都问心无愧,那都可以堂堂正正说出来,不用害怕。”
青年人蓦地停住脚步,最后揉了揉眼睛,转过身,大步向前走去。
林辰并不知道,端阳在这一年多时间里遭受了怎样的打压,不过当他看到青年人工作的宠物店时,大概明白了一些东西。
那是幢有些破旧的两层小楼,离他所住的颜家巷很近。
一进店门,扑面而来是猫猫狗狗或高或低的叫声,小小的店堂里放着十几个笼子,不大的店堂因此显得更加拥挤。
端阳先是将猫咪放出来散心,然后抱着一只长毛布偶,领他走上二楼。
“其实我有时候觉得,宠物医生比我们在医院工作轻松多了,切个蛋蛋明码标价300块,我可以提一百五,遇上母猫母狗的绝育手术赚的更多……”
林辰听他随意说些话,顺便观察二楼房间的结构。
二楼被分割成三间屋子,一间卧室一间储物室,还有一间屋子有些诡异,林辰凑到窗边向里面看去,那间屋子里竟然关了很多小白鼠。
“你在这里做药物试验?”他很不可思议。
端阳推开自己的卧室:“没有没有,之前在做,后来没什么进展,就纯粹养着玩了。”
青年的卧室是三间屋子里最小的那间,摆了床和书桌,就只能放下一张懒人椅。林辰换上拖鞋,走进房间,第一眼就被墙上的白板吸引,那块白板几乎覆盖整块墙面,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药理学公式,让他觉得头皮发麻。
他下意识向书桌看去,就在他视线扫过去的刹那,端阳竟下意识想去遮书桌上的什么东西。他于是也侧了侧脑袋,提前看清了桌上的东西,如果他没有看错,青年想遮住的似乎是桌上的一一幅相框。
相框里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人年纪稍大,另一人正是青春年少时的端阳同学。端阳双手环住身前那位年纪稍长的男人,笑得灿烂无比。
“是你哥哥,还是你父亲?”林辰随口问道。
大概连端阳自己都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动作有多么心虚,在听到他的问题后,青年竟变得更加尴尬了。
“是老师。”
青年人涨红了脸,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