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阁窗扉大开,盛长宁指尖触碰到的窗台冰凉。
遥遥远望,檐廊边挂着六角宫灯不知何时被宫人取下,点燃,映着火光,衬得灯罩琉璃剔透。
再瞧了眼天边的暮色,星光黯淡,盛长宁抚上窗扉的指尖骤缩,纤细的手指指骨毕露。
秋闱已过,江南的冻顶乌龙也该进京供奉了。
窗柩被轻轻合上。
沈临之,别来无恙啊。
………………
初秋的风不算凉寒,吹得清淡又凉薄,只能将将把巷尾茶摊的旗帜给撩起半角,连带着卷落一地桂花瓣儿,带起的风都透着闲适,摊边吃客闲闲有着懒意。
只是即便骤降风雪,京城却也能有万人空巷的景观——今日是秋闱放榜之日。
九月放榜,多选寅、辰日支,以辰属龙、寅属虎,取龙虎榜之意;又因时值秋季桂花盛开,还称桂花榜。
还未至时辰,张榜的巷道已然围了一圈儿人,外圈的大多是背着书篓、身着褐衣的书生,低低私语声传来,却并不敢说太大的声儿。
不远处有人看着,忍不住嗤嗤笑出声儿:“你瞧,兴儿,这些人真是有趣!”
说话的人以手撑着头,懒懒地倚着,身子几乎都要瘫在面前那张嗑掉了漆的木桌上。
如若不是那张皮色生得俊朗无双,浑身衣着也穿整得贵气,险些要教人把他当做什么街头地痞。
被他唤作兴儿的侍奴,听了他这话霎时脸色惶恐,他张望着四下,还是拉拉自家公子的袖口,语气诚恳又哀求。
“公子……奴求您了!您收敛些罢……”袁兴压着嗓儿,面色不安又为难。
沈约觑他一眼,顺着他的余光看去,果不其然,因着他方才那句嘲讽之言,茶摊上坐着的茶客皆投来了不善的目光。
兴许不忌惮着他的身份,他们就要冲上来挥拳头了。
沈约瞅了他们好几眼,心里掂量了下,万一这些人真要打他,袁兴这小身板能替他挡多久?
左右思量着,沈约慢条斯理地理了下衣襟,绣着银丝线的青袍被他撩起,他抬起腿,便要离去,待他散懒地迈了好几步子,袁兴这才“哎哎”地回神,匆忙地起身也要跟着走。
一旁盯了他们已久的店家顿时皱了眉,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下人来,粗声粗气的:“怎的?公子要吃白食?”
袁兴:“……”
天边的日头不似夏日璀烈,隐没在如绵白云间,气候正是宜人的凉爽,沈约从后腰间摸出来一把折扇,“哗啦”一划开,扇页上是他前两日布案落的笔,横趄竖仰。
后头袁兴赶得紧忙,他喘吁吁地哀求:“公、公子,等等奴,您这是要去哪……”
他这后半句话被巷边的锣鼓掩盖,在沈约耳边吵嚷嚷地回响的,是那群酸臭迂腐的书生,兴奋又激动的高呼。
无趣无聊。
沈约抬起狭长的长眸,眸光微动,飘忽在前面窥得恢宏面貌的楚宫,他每走一步,碧瓦朱檐,层楼叠榭就一寸寸地在他眼前徐徐展开。
像囚牢。
沈约唇角的笑意未泯,他偏偏头,捻起袖弯间的一片花瓣,未凑至鼻间便嗅及一阵桂花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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