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就多了,要知道除了寥寥几位阁臣和御史之外,也就顺天府尹能够有直接面圣陈情的权力。
康熙闻言既不同意也不否认,倒是让佟国维有些尴尬地立在那里,不得已只好对着纪振疆投以无奈的眼神,拱了拱手退了回去。
这时内阁大学士僺周祚出列义正词严地斥道:“佟大人此言差矣,顺天府乃是天子脚下,发生这等事情若不能及时查明,给百姓一个交代,无疑有损皇上的颜面和朝廷的威严,何况纪大人多年来毫无所觉,便是再多给时间想来也不过是徒费工夫,难道要等那些贼人逃之夭夭之后再来追查吗?到时候又有谁给那些孩童的父母亲人一个交代?”
僺周祚身为两朝元老,威望极高,说出来的话义正言辞、掷地有声,完全把刚刚佟国维的辩解驳得一无是处,佟国维气的恨不能上去咬僺周祚一口,这老家伙自从他孙女选秀之后,就看佟家极为不顺眼,只要有机会就会跳出来与他作对,如今更是直接一脚踩在佟家的致命之处,这下子简直麻烦大了!
僺周祚根本不去看佟国维铁青的脸色,对着康熙拱手道:“奴才以为此事刻不容缓,皇上当选派能吏接手此案,并对进出京城九门之人严格盘查,以免失踪孩童被送出京城,同时可在全城进行秘密搜检,以此次失踪的孩童数量来看,即使分散开来依然能够查到蛛丝马迹。”
僺周祚说完看了瑟缩在地上的纪振疆一眼,不屑地挥挥袖子退了回去,当老夫不知道你是佟家的人吗?佟家毁了老夫的孙女儿,老夫也不会让佟家好过!
这时候吏部尚书对哈纳也站出来,肃容道:“启禀皇上,奴才赞同僺周祚大人之言,这些年的吏部考核,顺天府尹纪振疆政绩平平,虽无大过也无大功,如今之事已是犯下失察之罪,即使不追究罪责,也不宜再留任,当卸下职务等候吏部的调查。”
对哈纳身为吏部尚书,对于官员的升迁考核最有发言权,更是康熙的绝对死忠,一般他的话就代表了康熙的意思。此时见他站出来表态,众大臣也不再犹豫,纷纷出言要求将纪振疆革职查办,真实演绎了一出墙倒众人推的戏剧。
纪振疆此刻已是面如死灰,佟国维也无言以对,他知道佟家这一局输得很惨,不但丢掉了顺天府尹这个至关重要的职位,最为可虑的是,他甚至不明白自家是怎么输的,一直以来纪振疆虽然并不出众,但胜在小心谨慎,事事以康熙的意志为先,虽然是佟家一脉,但是也可以算是康熙的人,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康熙对纪振疆不满至此?难道真的是因为这件案子的缘故?
佟国维在那里满头雾水,这边图海和盖山却是交换了个眼色,心照不宣地在心里乐开了花,这顺天府尹虽然重要,但是也是调动最为频繁的位置,非硬骨头坐不住。马佳氏虽然不见得要去争,但是也不乐意让佟家的人继续坐下去,当初佟家设计让宜敏难产的事虽然被康熙压了下来,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宜敏更不会瞒着家族,能忍耐这么久才动手报复,已经是宜敏全力阻止的结果了。
盖山冷眼看着纪振疆的模样,心中暗想以这人胆小如鼠的性子,应当是不敢与贼人勾结的,只要一想到自家女儿送回来的消息,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如果事情的真相真如女儿所言的话,那这京城很快就要掀起腥风血雨了,反正纪振疆这替死鬼是当定了,若不借此转移所有人的视线,又如何进行女儿的计划呢?
再说这也是康熙的意思,上元节当日康熙就和盖山商定了计划,盖山受命带着九门步军配合康熙派来的人暗中进行秘密调查,通过巴图鲁抓到的那些人拐子顺藤摸瓜,已经掌握了不少东西,只是这伙人背后究竟是谁始终无法得知,于是只能先抛出纪振疆这样一颗鱼饵,看能不能钓出幕后之人来。
若不让幕后之人安心,又岂能诱其露出狐狸尾巴?至于纪振疆,是死是活其实无所谓,反正他这个顺天府尹已经做到头了,那就发挥一下余热,把贼人引出来好了!
康熙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底下所有人的表情和动作,只是看了一圈过来居然没有半点痕迹,不由得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多疑了?这些人都是他亲信的大臣,更是大多位高权重,有必要去冒巨大的风险勾结贼人吗?可是按照手下密探调查回来的结果来看,这伙贼人背后有着一位大人物做靠山,还是在朝中地位极高的那种,康熙对此自然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
何况通过这些日子的查探,康熙是越来越心惊,这京城究竟从何时起多出了一股特殊的势力,即使他发动了手下所有的密探也查不出全貌,只觉得如在雾中一般若隐若现,但是那股子隐在暗中的威胁让他如鲠在喉,若是再容其发展下去,将来指不定要酿成多大的祸患,康熙下了狠心定要挖出这伙人背后的主子,否则他肯定是食不下咽,寝不安枕的。
康熙看似漫不经心转动着带在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实则一直在观察着每一位官员的表情和语气,眼中精光不时闪过,纪振疆的表现他也看在眼里,密谍探查的结果也说明纪振疆并无勾结贼人,但是拔出萝卜带出泥,附带着查出来的其他事情却让康熙极为不悦,当初他为了平衡各方势力,特地将纪振疆这么一个能力平平,小心谨慎之人放在顺天府尹的位置上,没想到倒是给了佟家背后动手脚的机会,前段时间京城和军中纷飞的谣言竟然还有纪振疆这老家伙的一份功劳,看来这个顺天府尹注定要换个人来当了。
康熙心中计议已定,轻轻敲了敲御案,顿时满屋子的人都安静下来,等待着康熙的决断。只见康熙斜靠在一边的案几上,目光淡淡地看向远处,毫无波澜的声音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纪振疆身为顺天府尹,可有什么话要说吗?”他只是例行公事地问了一句,毕竟胳膊往外拐的奴才没有存在的必要。
纪振疆也是混迹官场的老油条了,能在顺天府尹这个不讨好的位置混到今天,自然不会是个真正没用的,到了这等地步,他已然明白康熙需要他让出这个位置,依着康熙的脾气,这等时候若是求饶绝对讨不了好处,反之则还有一线生机。于是纪振疆很是光棍地主动摘下了自己的顶戴,恭恭敬敬地对着康熙磕了一个头,泣声道:“罪臣自知有负圣恩,不敢求皇上宽恕,甘愿领死!”
一番慷慨赴死的话果然让康熙的眼神柔和了些,想到纪振疆这些年来即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康熙也不想冷了底下人的心,只是他的个性已经不适合现在的局势了,如今南方不稳,京城需要一位铁腕强硬的能吏坐镇才能稳住后方。
“既然如此,府尹一职暂且卸下,此事便交由吏部议处!”康熙顺水推舟地撤了纪振疆的职务,却没有说出对他的处置,反而让吏部接手调查此案,换言之就是放了纪振疆一马,吏部查案的结果最多就是永不叙用,倘若接手的是刑部的话,这纪振疆恐怕至少也是个流放之刑。
几句话的功夫就捋下了一个三品京官,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康熙对这次事件的重视,纷纷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查清此案,好将顺天府尹的位置揽入自家阵营。
这时刑部右侍郎鄂尔多出人意料地站了出来,拱手道:“启禀皇上,奴才觉得此事恐怕不能仅着眼于京城。”康熙和众臣闻言都是一愣,今儿讨论的是京城孩童失踪之事,若不着眼于京城,还能查哪里?
鄂尔多有些犹豫地道:“奴才曾经通阅过刑部历年来的所有案卷,除了京城以外的各省各道几乎每年都有孩童失踪案件出现,倘若奴才没记错的话,各地孩童失踪的数量也从三年前起开始暴增,但由于分布极广,所以不曾引起注意……奴才大胆猜测,这起子贼人恐怕不只是在京城,甚至在各地都都人手在做同样的勾当,若真是如此的话,这背后所谋之大着实令人担忧,他们掳掠如此多的孩童究竟要来何用呢?”
东暖阁的大臣们同时一震,康熙更是心中猛跳,他完全没有想过这方面的可能性,毕竟刑部每年的卷宗多如瀚海,有谁能记住各省各道失踪几个孩童的事情呢?若非鄂尔多有过目不忘之能,恐怕没人会注意到这其中微小的联系,而这恰恰是关键所在,倘若事情真如鄂尔多所言,这些人背后所图绝不单纯!
鄂尔多对于张口结舌的众人视而不见,自顾自接着道:“依奴才之见,朝廷对此事决不能贸然动手,应在京城和各地布好天罗地网,到时候多管齐下一起动手,这样才能将贼人连根拔起。”后面的话即使没有言明,但是在场的多是聪明人,自然一点就透,意思是说在完全布置好之前,京城的这伙人只能查不能动,更不能透露出任何风声,否则就是打草惊蛇。
“爱卿所言有理!”康熙沉吟了片刻,扫视了所有人一眼,断然道:“密令各府各道主管暗中追查此类拐掠孩童之贼人,没有朕的旨意不得擅自行动,待京城一动手,各地也同时行动,务必做到宁抓错勿放过,朕要这干贼子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若是谁敢轻举妄动坏了大事,那就不必再干下去了!”说到最后康熙的语气已经是森然了,显然感觉到了极大的威胁,能把触角延伸到全天下的,不管是什么势力他不可能容许他们的存在,尤其是背后之人更是绝不能留!
东暖阁里的大臣大多额头冒汗,口中连连称是,心中却暗自叫苦,看了接下来一段时间免不了要受到监视了,否则若是泄露了风声,所有人都跑不了,还有一些人羡慕地看着鄂尔多,这小子平素看着闷葫芦一般不声不响地,没想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康熙赞赏地看着鄂尔多,“此事就由鄂尔多掌总,艾文徽从旁协助,各省各道如何布置,何时动手你们拿出一个章程来给朕过目。”过去只知道鄂尔多是个过目不忘、博学多才的,没想到竟然有如此敏锐的嗅觉,看来以后倒是可以加以重用。
鄂尔多和艾文徽连忙跪地接旨,心中都是大喜,若能办好此事以后的前途那是不用愁了,尤其鄂尔多更是对盖山感激不已,若非他暗中将查到的一些线索事先透露给他知晓,恐怕他也想不到这等关联,没想到马佳盖山看着粗豪憨厚,私下底竟然如此精明,难怪生出来的儿女个个出色……
盖山依然保持着憨厚的模样静静地站在一边,暗自盘算着女儿那封信件里的交代,如今这东暖阁中能拉拢的都暗中给出了人情,那些东西也放到了指定的地方,接下来就要看鄂尔多和艾文徽的本事了,查到的越多对女儿的计划越有利……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将近八千字,本想分成两章上传的,不过考虑到内容不适合分开来更新所以凑成一章,加上涉及不少官员和人物,查资料就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所以现在才放上来,大家将就着看吧!
虽然这一章因为涉及政治可能枯燥了些,不喜欢的亲可能会直接跳过去,但是里面隐藏的信息很多,关系到接下来的布局和行动,所以这一章不得不写(ps咱也不爱这种内容啊,费时费力不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