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儒没有多做犹豫,将箭雨闪过了绝大部分,然后看着插在自己的肩头还有大腿上的箭矢,挥刀砍断了箭羽,然后朝着自己的麾下大吼了一声,竟然直接撤了出去。
齐宕国看到了这一幕,也是不由的嗤笑了起来,他也是毫不犹豫的冲杀了过去,暂且不说这会不会是对方的陷阱,只要自己能够死死的缠住那将领,他就耍不出什么手段来。
而夏侯儒也的确是被他缠住了,半边身子染了血的夏侯儒死死的拦在了城门,天奇城此时已经充斥了齐宕国的士卒,此时的城门仿佛成为了夏侯儒最后的防线。
但是齐宕国看着奋勇拼杀的夏侯儒只是露出了笑容,很冷的笑容,然后伸出手,无数的弓弩手再次出现,然后朝着夏侯儒,还有自己麾下的士卒射出了箭矢。
而夏侯儒此时举着并不算多么灵便的胳膊,看着那朝着自己飞过来的无数箭矢,却是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仿佛是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一样。
可是就在他要闭目等死的时候,一只大手突然从后面出现,然后一把将他拽到了后面去,然后一只硕大的圆木盾牌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同时还有一个挺拔宽阔的肩膀。
然后那漫天的箭矢就被这一面盾牌拦在了他的面前。
而紧跟着,他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带着这个家伙,滚蛋,这里老子守着!”冲过来将夏侯儒救出来的是夏侯儒的叔父,夏侯元让。
从资阳城到天奇城,夏侯元让豁出了全力终于在一天的时间里冲了过来,他知道自己的这个侄子的能力也知道他的任务,同时也知道,夏侯儒当初答应的那么干脆,也是存了死战的心思。
不过夏侯儒可以想要死战,但是作为他的长辈,作为他的叔父,夏侯元让却是不能让他如此,就算真的到了死战换命的阶段,那也是要他夏侯元让来做。
在夏侯元让的世界里,年轻人还有希望,他们这种老家伙,死则死矣。
“诸君,给我将他们堵回去!”夏侯元让大吼了一声,然后直接将手中的长刀扔掉,然后双手握住了插满了箭矢的圆木盾牌,直接猛烈的朝着城门洞里面冲了过去。
同时他的身后,无数的士卒也跟着他冲杀了过去,虽然冉闵是乞活军的主将,但是夏侯元让这个一直没有再士卒面前透露自己姓名的将军也是在他们的心中地位很高大。
此时天奇城之中都是乞活军的老人了,听到了夏侯元让的一句话,也仿佛回到了当初跟着夏侯元让朝着生机冲锋的时候,当初就是这个男人一把半长不短的古怪战刀,带着他们这群瑟瑟发抖的百姓,从被屠杀的恐惧之中冲出来的。
此时听到了夏侯元让的话,他们也都是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只有两个士卒不进反退,不是因为他们害怕,而是因为他们的任务是将夏侯儒拖离战场。
“放开我,放开我!”受了不轻伤势的夏侯儒,看到夏侯元让等人冲进了那天奇城之中,他不断的挣扎,他想要挣脱,他知道那里面藏着什么东西,也知道夏侯元让想要干什么。
“小将军!”一名士卒不知道夏侯儒叫什么,只是和其他人一样,叫他小将军罢了,“老将军让我等将您护送出去,不要让他失望了!”
这句话比所有劝说都有用,而就在夏侯儒还有些挣扎的时候,城中突然发生了变化,一抹火光从城中出现,然后就在夏侯儒的眼前,从一抹火光变成了冲天的大火。
大火快速的蔓延,很快这座已经被焚烧过两次的城池,第三次被点燃了,这一次火势来得更快,大火烧的更旺,几乎就在眨眼之间,就将所有人都带了进去。
无论是那齐宕国的麾下还有齐宕国,亦或是刚刚冲进去,将齐宕国麾下的士卒挡回去的夏侯元让等人都吞噬了进去。
“叔父!”夏侯儒只来得及发出了一声惨叫,然后就看到大火蔓延到了整个城池,此时那两个拉着他的士卒更加的不会松手了,他们生怕这个小将军在作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来。
而大火之中,夏侯元让还没有死,他的身边涌过来无数的士卒,这些乞活军的士卒用自己的身体,将夏侯元让这个他们从心底里敬重的将军护在了中心。
看着四周的士卒,夏侯元让想要挣扎出去,但是身体却被牢牢的固定住,大火不断的灼烧着这些乞活军的士卒的身体,但是却让他们将夏侯元让保护的更加的严密了。
“老将军,我等不知道你叫什么,但是你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
“将老将军送出城去!”
数百名士卒一层层的将夏侯元让保护起来,一名士卒被大火烧死之后,倒了下去,然后里面的人继续承受大火的灼烧,他们其实并不知道这次的事情,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计划。
但是当大火出现的那一刻,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这个方式,夏侯元让几乎是被“裹挟”着冲出了天奇城的。
当夏侯儒再次见到夏侯元让的时候,此时他的身边已经没有几名士卒了,而夏侯元让也应是灰头土脸的,但却是没有受到大火的灼烧,只是因为高温昏迷了过去。
最后的理智,他只来得及对夏侯儒说,“让他们活,活下去!”
夏侯儒很像大营自己的叔父,但是他看到那几名已经被大火烧的不成样子,没有了任何的生机,但是一个个露出笑容的士卒,却是是在点不下这个头去。
天奇城的一把大火,齐宕国麾下五万精锐大军一朝丧尽,为了能够攻入天荡平原,齐宕国几乎是倾巢而出,结果一场大火过后,他便和自己的麾下直接覆灭在了田七城之中。
紧跟着,夏侯元让带领的大军此时终于赶来了,看着满城的大火,看着昏迷的夏侯元让,他们也是一个个的瞠目结舌。
不过这不重要,他们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冲到苍岩山,将苍岩山大营占据,当苍岩山夺回来,从此将天荡平原彻底的守住。
这是冉闵和夏侯元让的计划,如今一些都很妥当,他们天荡平原此时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和平,剩下的,就要看外面的人了,他们能够做的都已经做完了。
这个消息在半个月之后才通过各种渠道传到了京师阳城之中,而这个时候的阳城,也终于开始了出兵前最后的准备。
校场之中,车迟也有自己的传统,而现在这个传统正在进行,车迟大军行进之前,要进行祭祀,之前都是用三牲祭祀,主要是为了向苍天祈福保佑自己,希望能够让上天保证自己行军顺利,能够保证自己无风无雨等等。
但是这一次,他们的祭祀与众不同,因为这一次的祭祀之物不是那猪牛羊三牲,而是一个人,杀人祭祀,用人血祭旗,这才是最古老的方式。
而这个作为祭祀的人,就是之前被关押入狱的杨洪,老杨洪已经是六十多岁了,他这一生,前五十年都是默默无闻,在乡间教导孩子,和孩子说着自己都没有见过的外面的世界。
而就在他五十岁之后的这不到十年的时间,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他见到了天狼的传奇,或者说是云中郡的传奇,甚至日后还有可能成为并州的传奇乃至于天下的传奇,那位剑门的掌门,天狼的国师。
而在这位国师的教导之下,他学会了很多的本事,还当上了官员,不过却是车迟的官员,御史,御史中丞,督察院的都御史,他甚至一度成为了车迟的重臣,皇帝的心腹。
他为皇帝出谋划策,他为天狼传递消息,他简直就是做着自己曾经想都不敢想,做梦都不敢梦到的事情,而在不久的之前,却是那么的简简单单的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这么多年,他终于也可以休息休息了,若是说还有什么遗憾,他记得自己是有家人的,虽然那些家人看不起自己,自己的儿女觉得自己是一个老学究没本事,自己的孙儿却是很乖,也很体谅自己。
不过对自己最好的还是自家的老婆子,只不过老婆子走得早,不过没有关系,他很快就能够见到自己的老婆子了。
此时他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正在实行祭祀的是他的“老朋友”了,那个被自己一手带起来的,也是将自己送到这个地步的小家伙,平章府的都督张汤。
此时的张汤可不是一个小人物了,平章府手中看似没有什么实力,只有些许的护卫,黑袍卫队在阴鬼宫一战也已经“覆灭”了,但是此时平章府的威望可不是之前能够比拟的。
平章府一句话,便是现在那四大门派也一定要乖乖的听话,便是那百灵禅寺也专门派出来了一个护寺武僧出来,加入了张汤的平章府,代表了他们的态度。
而车迟的祭祀,并不是斩杀了杨洪,将他的头颅放下,而是将他千刀万剐,活活的削的只剩下骨头,然后用他的鲜血,涂满了大旗。
这个过程是痛苦的,而杨洪竟然是没有惨叫一声,不过他虽然没有惨叫,但是他却是在不断的背诵着经典,他这一声所学,他这一声的学识却是让他徒劳无功的蹉跎了五十年。
而他风风光光的的这几年,和他之前所学却是几乎没有什么关系,但是现在在这种时候,在这种濒死的时候,杨洪没有惨叫,没有求饶,反而开始了背诵他的所学,背诵他的所知。
那一句句的经典从他的嘴里喊了出来,仿佛是这些经典能够让他的身体所承受的疼痛更加的轻一些。
杨洪已经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所哪一句经典,他现在能够想到什么,那便说什么,他在最后的时候,他发现那些尔虞我诈,那些功法,都不能够让他感觉到心静下来。
反而是这些经典言论,这些被无数人斥责说那是无用的糟粕,此时却是让杨洪感觉到了心境非凡,而且对这些经典,at的领悟也越发的深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在张汤都要忍受不了,要偷着给他一个痛快的时候,杨洪突然感觉到了心神一阵松动,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杨洪突然的大笑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个执拗的老家伙又想要干什么,便是正准备结果了他的张汤也有些疑惑,而此时,杨洪终于踏出来了那一步。
他找到了前进的方向,他知道如何成为大儒了,只不过他虽然找到了方向,但是却没有了时间,没有了机会,这个时候,他要做的就是帮助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若是能够在这最后的惯偷,帮助他向前走上一步,那也是极好的。
“尔等听着!”杨洪突然开始说话,而那伤痕累累的身体,却是发出了让人振聋发聩的声音,此时整个阳城所有的百姓,士卒,官吏都能够听到杨洪的声音,他的声音就像是在每一个人的耳边一样。
“振聋发聩!”一名老学究一样的老臣突然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同为儒家学子,他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一个本就只有一些蛮力的老家伙,突然做到了振聋发聩,如在耳边。
这说明,他的儒学得到了先贤的认可,这说明他的操行得到了儒家先门的同意。
只有这种情况,杨洪才能够做到刚刚的那种程度,可是这个随时可能成为大儒的人,却是被人千刀万剐了。
而杨洪也知道自己的时日无几了,他不想浪费任何的时间,也顾不上多解释什么,直接开始了他的宣讲,他就是要用着最后的一点点的时间,讲述儒家的礼仪。
上古时期,传说那个时候曾经是百家争鸣的时期,其中兵家子弟纵横沙场,墨家之人机关无双,阴阳家之人,阵法便是他们传承下来的。
其中还有很多很多,但是现在能够留下来的,除了儒家,法家,兵家之外,便只剩下了一个个的不太完整的传承了,只有这三个学派还一直保持着传承。
法家流了下来是因为律法的存在,而兵甲的存在则是因为战场的存在,儒家虽然流传下来很多很多,但是儒家却是走偏了,现在的儒家很难再出现大儒,更不要说儒道贤人,乃至于圣人了。
而法家存在是因为律法,是因为君主,兵家存在是因为沙场,那么儒家存在是因为什么?难不成是循规蹈矩,是招摇撞骗?
直到刚刚,不断的大吼着儒家经典的杨洪明悟了,儒家为什么无数年间都活了下来,哪怕经历了无数次的变革,仍然还有这那么多循规蹈矩的老家伙们守着。
因为“礼”。
很可笑的一个词语啊,现在无数的百姓都在说,讲究讲究,越穷才越讲究,做人坦诚相见,有何不好!
之前杨洪也很纠结,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了,他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他不但很穷,还很讲究。
可是刚刚他明白了,礼是什么,他知道儒家的跟脚在哪里。
“儒家不是繁文缛节,儒家更不是所谓的穷讲究,儒家是尊重,礼节是克制,克制自己的欲望,尊重其他人的身份,不管你是谁,不管他是谁,以礼相待是对你自己,是对对方的尊重。
看不惯礼仪无非是因为太过于麻烦,可是儒家那么多的先贤为什么要让自己这般的麻烦,而要弄出这么多的规矩出来?
礼仪第一要是克制,克制自己的一言一行,然后让对方感觉到尊重,这种尊重和克制是从心底而来,只有这般人与人之间才会有后面的事情和后面的交流。
人与人之间不可以只有利益,因为利益是最坚固的,也是最不坚固的,礼仪之道,小则能够让人与人之间真诚相交,大则让国民之间相互信任。
礼仪之道不是那般的肤浅,若是我等连自己的行为都无法克制,又如何能够在诱惑面前克制住自己的心,若是我等只能够依靠律法来束缚自己的行为,那这个世道要多么的混乱!”
杨洪说完之后,仰天大笑三声,然后直接气绝而亡,当他死后,他的身上再次低落出鲜血,但是这鲜血,却是变成了金黄之色,这是实打实的大儒之血,若是再进一步,便是先贤了。
杨洪就在自己气绝的那一刹那,他悟道了,他明白了礼之一道的用途,同时做到了广而告之,或许未来不是如他可期的那般,但是他却是看到了自己最想帮助的那个人,已经明悟了。
杨洪和张汤有过很多的交流,他知道这个小家伙看似狠辣,实则是一个标准的法家学徒,但是他的法家流派里面偏偏还有这儒家的味道,不过他却是没有大儒教导,所以走的有些迷茫有些偏。
如今他成为了大儒,他愿意教导这个小家伙,他说的这些话,看似是给所有人的教导,其实最重要的是,给张汤的心中,种下一棵种子,一颗属于儒家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