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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星如豆,略显森森的一道宫墙围拢着空空荡荡的广场,清索又带着些许莫名期艾。
王一直都沒有说话,亦不曾动。身披一袭飒沓秋风、习就一身天光撩下的黯淡客尘,这使他看上去愈发挺拔如玉、孤绝寂寞。专属于,王者的至高不胜寒的寂寞……
“陛下……”
“好了。”柔黛启口,终是打断了幻兮那柔柔糯糯的一嗓子,迎风展袖,仰首做了个怀揽星辰日月的傲然姿态,若一只午夜梦回中扶摇九霄的振翅白鹤,“孤王自有参详。”再颔首时,目光是涣散的,不知究竟看向了何处去。
淡淡的调子,夹杂一股威严龙气浑然天成,容不得半点辩驳。幻兮抬了一下眸子,还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因为柔黛已不知何时掠过了她的身子,杳杳的行进前方那一大片遥不可见的暗沉景深。
夜色如潮,一点点将那抹唯一月白的亮色影像缓然吞噬,有若泅死的人陷入不可回旋的死亡之海。
悲壮之感于这夜的天堂里装帧的大镶大滚,遮不住的繁冗心绪濯了铅般的沉。一把滴血利刃便在无声无息间被掰开咽下,肝肠寸断、含笑抿泪,暗道奈何……奈何啊!
浩淼天风裹着如织凉气愈吹愈大,幻兮起了身子,通身衣袂被那天风吹的汩汩,似要把整个人儿都埋进锦绣缎子里:“呵……”凤尾蝶袖漫空一抬抵在颚上,她眯眸浅莞,全然不见了方才的大义凛然、柔弱楚楚。
一缕狠戾流光漫过眼角眉梢,极快的。
。
“不行!”宇坤颔首压眉、一字一句,“绝对不可以!”
有生以來,二人从记事起这记忆里便有了彼此,狠狠的揉搓进了彼此,再也难舍难弃。亦是有生以來,宇坤尚不待柔黛说完,便坚决如斯的打断了他的字句。
“你知道的!”鸳鸯榻一侧的柔黛亦是急了,铮然起身,将有些朦胧的面孔凑近到宇坤面前,眉弯锁紧,“我不可能拥女人入怀,我自身也不能有孩子,否则必将暴露……”在恰到好处的地方收住,他略停顿,呵出一口气息,“东辽绝男嗣久矣,自我登基这十几年來虽辛苦治国,可时今还是异事屡出,说是阴盛阳衰所致也不无道理。”他勾唇一笑,微苦自嘲,“不是你说的么?业障会极深的。我不想了,不想再造孽了……”吟吟徐语有了低泣的势头,柔黛有些哑声。
这样的王,怎能不令人心疼……
“傻瓜,又说傻话。”宇坤目色润泽,反手环住柔黛软绵的身子,在他耳边吻了吻,“我只爱你……”
“我知道。”柔黛轻声打断,就着满殿夜的清光扬起面目,温柔的去看宇坤。他的爱人,一直都是属于他的……沒谁可以抢得走!沒有!
一脉心潮涓涓流淌,柔黛皱眉侧首:“宇坤啊……我们八岁回宫,至今已在这宫里头生活了十三年了。”于此微定,茕茕然浅淡笑起,语气微微的,“十三年了,我装的好辛苦,好辛苦……那个一直以來苦苦维系着的秘密,不能被拆穿,绝对不能!绝对不能……”尾音起了一阵连绵,似在自语。
“我在你身边呢!”宇坤按住柔黛的肩膀,将他板正在自己面前与自己直视,“并且,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他着重到字眼,稳稳沉沉,发乎至为真挚的心。
宇坤一直都是王的避风港,从未变过,一直如是。
柔黛垂眸,把头靠在爱人的胸膛间,口吻徐徐:“为了守住那个事关东辽家业的秘密,已经牺牲了太多太多的人,连对父王忠心耿耿了一世的爹爹都不能幸免……知道这个秘密的活人,只有你一个。”他在提醒着宇坤,除了宇坤他谁也不能相信,“宝贝儿,请替我,去临幸王后。”有什么情绪开了闸般一发不可收拾,而这句酝酿了太久、辗转了太久的话,终究还是缓缓说出口了。
夜深寂、小庭空,惆怅月圆人不寐。此夜阑珊、不寐的,又何止是两个人……
宇坤无言。
柔黛离了宇坤的怀,将身一点点重新躺下來:“她不过是我们孕育生命的容器,达成目的的工具。”榻上的王侧过身去,背对着他的爱人,似在躲避一般,“东辽怎能沒有人继承呢!早晚都是要有人继承的。”如是低低沉沉,柔黛唇角喃喃,分明是在自语。
无边无际的繁华,无穷无尽的尊贵,在彼一刻、都是无涯的荒凉。
“你的孩子,便是我最宠爱的王子!”帘幕一颤,突地带出柔黛重了语气的一句补充。满满溢溢,威严与凄美之感漫了天地。
“臣不能这么做!”宇坤下意识一脱口,音腔在无意间被抬高了,“不能这么做,不能……”又低缓下來,喃喃的,似自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