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还沒有散却,只是由最初的美梦渐衍渐化成了时今的噩梦,却还不是终了。
柔黛看到那少女瞪圆了一双惊恐的大眼睛,目光空洞又恐惧,还有一些漫无边际的莫名情绪。那是无助、是茫然……那少女才只有八岁,八岁的孩子亲眼看着自己那一直唤着“爹爹”的人,拔起腰侧一柄锋利的寒光剑,仰头对天,言辞凿凿的诉着那些她听不懂的话,什么无愧于先王的知遇恩情、功成身就当以一死守住这个永恒的秘密。
最后的最后,“爹爹”含笑刎颈,那柄寒光剑便“唰拉----”一下滑在地上。
紧接着身边一圈恍若钢铁铸就的死士便依次捡起那寒光剑,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的刎上了自己的颈……
最后,年长的死士首领在自刎之前,提着那锋利寒光剑对准了小小少年的胸膛。
而那小小少年不躲不闪,竟是闭起一双远比满天星辰都要烁亮灼人的眼睛,抿紧浅色薄唇,高昂首,对向那尚有鲜红血液滴淌下來的寒光剑刃……
“不,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
柔黛可以真切的听到少女发自心底里、发自灵魂的极其渊深处的呐喊。那些呐喊一幢幢一浪浪击打、碰撞的排山倒海。
这少年亦是只有八岁,年仅八岁的少年便已懂得以自身从容一死,來为对他父亲有知遇之恩的、最最信任他父亲的东辽先王,保守住那个关乎江山社稷不落入外人之手的最大秘密……
秘密,又是那个秘密!为了那从一开始就无法回头的秘密已经死了太多太多的人,究竟,究竟还要再死多少人!
柔黛只觉自己胸腔燃了一团最烈的火焰,他愤怒了,这样的愤怒“腾”地一下顺着身体燃烧起來,就要把他整个灵魂都焦灼殆尽!
那少女亦是愤怒的,不仅是愤怒,不仅……还远不止这些,远远不止。
那少女突然好害怕,自小相伴一处的少年就在她面前,就在面前。她却就要失去他了,就要失去了,永远的失去了……可她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只能看着。
不!
不能!绝不能!绝对,绝对不能!
她要留住他,留住他的性命。他还欠她一个一生一世,他不能死!他若死了她亦无法呼吸她亦得去死!
“住手!”起伏胸腔一浪浪火浪击的就要窒息,十万火急之下,只听那少女当机立断一声断喝凭空落下。小小的身子滕然站起,挺直腰板,扬起覆着冰封寒霜的倨傲的威面,就那么一步步走到那死士面前,走到那死士的利刃之下、少年身边。
其实她心里亦是怕的厉害,但不知出乎一种什么样的本能,她决绝的牵起少年的手,仰头挺胸,冲那有些迟滞的死士傲然开口:“孤是整个大东辽的王,孤王要他活!”
“孤王要他活!”
她在心里对那少年说,从此以后,一任世界浩瀚无边,也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
只有,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梦魇如潮,至此依旧沒有结束。
柔黛看到那少女男装男服,佩最华美的珠玉、着最繁重的衣冠,却再也沒有真正的快乐过。
他若不在她的视线,这个世界便再沒什么可以博她浅浅一笑,她已不知这个世界还能开出什么颜色的花。
落雪了,雪落大地,一切一切终究是要归于无痕无垠的。
无边繁华装点下的金丝囚牢,她惶然举目,凄凄厉厉大声哭喊:“宇坤!不要离开我----”
“黛儿,我在!”
她一惊……
那是他的声音,真的,真的是他的声音!她沒有失去他!好在她还有他,好在,她还有他!
茫茫飞雪中、冰天雪地里,猝不及防的一声回应,那道熟稔的不能再熟稔的身影突然从新入宫的禁卫军里一跃而出!
真好,他寻她而來……
她身着银鼠大裘出外赏看雪景,有意一转两转转到了禁卫军校场处。
她眯起细细长长的魅惑眸子,看向无边无际洋洋洒洒的那冰天雪地间,那个日渐挺拔的玉树身影,那个唯一能够使她欢心的身影……
目光交错,他可巧也正抬头看她……沉沉深深的眸光似乎奏响了轮回千转、梵音如潮。
就是这样极简单且莫名的一眼对望,愈发加深了他们之间早已奠定的一生纠葛,以及这段颠扑不破的缘。
命运的齿轮,早已开始缓缓转动……
“宇坤----”柔黛铮然醒來,下意识的喊出了那两个熟悉的字眼。
“我在!”宇坤脱口回复。
如此,熟稔的情景……
寂夜如水,柔黛突然就泪如泉涌。
又是一唤一回应,如此迅速,沒有半点迟滞耽搁。与方才梦中的那最后一唤,惊人的契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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