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翻看几眼。
眼睛却突然顿住。
他知道她向来有随手在书本空白处写字的习惯,想到什么写什么,杂乱无章。好在字迹娟秀,写在上面不觉难看反添几分肆意风采。而现在,他看到,整整一页的空白扉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他的名字。顾沉光顾沉光顾沉光一个叠着一个,统一的黑色笔迹,有深有浅,不知写了多久,也不知重复了多少次。
他更不知道,她是在怎样的心情下,提笔写这些名字。是被人欺负了一人孤独无援默默掉眼泪的时候,还是得了夸奖找不到人分享的时候,亦或是,难得的想家,想念车库一样的北京,想的心尖发了疼的时候。
他有些难受。
手指紧紧握住书页边缘。细细打量,这页纸明显比其余的要破旧些,边缘的地方被磨得起了毛,软塌塌皱在了一起,像是记忆曾经那些难捱独行的岁月。
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何其为难。
他起了心思,放下手里的书,转而去翻桌面上的其余书,试图去寻找类似的痕迹。
果不其然,每一本都有。虽不似这一页如此密集,可是每本书,隔几页,总会在空白的或边或角处,或者两道例题中间,以一模一样的笔迹,轻轻镌刻着顾沉光的名字。
顾沉光。
这个名字,好像成了路南桪过去所有岁月里,唯一值得思念的东西。
他心绪一时难平,叫嚣着想要即刻见到她,把自家小姑娘抱进怀里,轻声抚慰她这些天受到的委屈和不公。理智却在提醒他,这是南桪的家长会,现在不能走。
从未因自己被何人何事束缚过什么,现在却因为自家的小姑娘,待在一个可有可无的家长会上,寸步难行。
该有的劫。
————
一个小时之后,老师终于下令放人。
他腿长,坐的离门口又近,第一个推门出去。南桪立刻就迎上来,不说话,亮着眼睛一昧的冲他笑,傻乎乎的劲。
顾沉光失笑,拎了她往外走:“我帮你请好假了。”
出门,干净利落的打车,让司机往锦里走。
南桪跟他并排坐在后座,这么半天心里那兴奋劲好歹压下了些,可还是忍不住笑眯眯的:“小顾叔叔你怎么来了啊?”
顾沉光晲她一眼:“回家过年。”还有些气她当初连个电话都没有。
“哦。”她得了回答,继续笑眯眯,心情好的像是八月的太阳,也不知道高兴个什么劲。
过了会儿,继续转过来同他说话:“那你什么时候回北京?”
她这么问,顾沉光一顿,不答反问:“我听周秦说,你过年不打算回去?”
南桪没想到问题会回到自己身上,一怔,“啊”了一声。
顾沉光正了神色:“为什么不想回去?”
她一愣,神色悄然黯了黯,避开他的眼睛:“不为什么。”
顾沉光没说话,细细看她一眼,没再逼问。身子往后一仰靠上背椅:“那我也不回去,陪你在这过完年再走。”
“真的吗?!”南桪听他这么说,整个人不敢相信的高兴起来,下一秒却又开始担心,不确定的问他:“易奶奶她能同意吗?”
儿子好不容易从国外回来一趟,不在家陪着自己,反而到这么个举目无亲的地方过年。
顾沉光斜过来一眼:“没事,今年过年早,我陪你过完年再回去陪她。”
这几个月他几乎无眠无修的上课考试准备论文,把余下几个月的学习都做完了,这才从导师那里骗了两个月的假期回国过年。
南桪得他这么说,心里再没有顾忌,坐在旁边对着他,笑笑笑,大眼睛笑的眯成了一道小月牙。
半响,想起什么:“诶,小顾叔叔,刚才我们老师开会,讲什么了?”
他默了默:“我没听。”刚刚一个多小时就执着于在她的书本上找自己的名字了。
“啊?”
他轻咳一声:“大概就是要努力学习好好监督之类的,没什么重要事,放心。”
南桪看他一眼:“哦。”
继续问:“那你怎么知道我老师姓张的啊?”
顾沉光:“”
他刚得了她去四川的消息,就找了这边的朋友查了她的学校班级。后来升初中,还是他暗暗找了帮她调了个好一点的班级。
但是要怎么跟她说?
顾沉光略一沉吟,突然想起什么,神情严肃起来,把她拽过来对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问她:“你当初离开时,为什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