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年,王小天在乌龙地区文化节的音乐会上演奏二胡“二月”:“二泉映月”和“春江花月夜”,轰动全场。台上王小天的眼里噙着泪,曲声千回百转,如泣如诉;台下有的人当场哭了起来。这个特别的二胡演奏表演引来了不少记者,人们好奇一个十二岁的男孩缘何可以拉得这么绘声绘色,表达出这么深切的情感。场下有来自乌龙地区甚至来自省里的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当然,也有不少平民观众,比如林冬川、黄杏真、施纯来和王阿灿。林冬川听着二胡曲,不时转头看看杏真。杏真耳边别着一朵小绣花,她聚精会神地听着,冬川心里一阵阵的欣慰和幸福。
石俊赶到现场。有人问他:大忙人怎么有空来?他回答:有没有空都得来;当年他爷爷刚刚仙逝,我借给他手机使。
阿宝也在那里。亲戚问他:“你好像不喜欢二胡,听懂了没这回?”
阿宝尴尬地笑了笑:“嘿嘿,我是粗人。不过,是我表妹的干儿子,我来捧场,捧场……”
音乐会结束时,杏真眼睛湿湿地随冬川一起走出会堂,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喊她:“杏真!杏真!”
好熟悉的女声!杏真回头,几乎同时喊了出来:“晓蕙姐!”
这两个近三年没见的监狱好友顷刻间便抱在了一起。“晓蕙姐,我好想你呀!我去找过你,你没在。”杏真说。她看着于晓蕙,脸上淌着会说话的泪。“我知道,我到外地住了好一阵。今天太高兴了,在这里见到你,还有你一家子!”于晓蕙边说,边看着杏真身旁的几位。“多幸福啊!这是冬川吧?”她笑着向冬川伸出手来。
“久仰大名。”冬川伸出了手。“杏真常说,没有你,她早挺不下去了。感谢你的关心照顾!”
“要感谢祂。”于晓蕙指了指上面。
几人正聊着,冷不防闯进来一位年轻的女记者。“黄女士,听说这两年你像妈妈一样照顾王小天,还听说你有过很不平凡的经历,能不能谈谈?”女记者直问杏真。
杏真愣了一下,她没和记者打过交道,也不是一个善于言谈的人。冬川过来鼓励她:“杏儿,你就简单说几句吧。”
“我心疼这孩子,照顾他是我乐意做的事。”杏真说出了心里话。“是,我的经历不平常,走了弯路,受了苦。受了很多苦,后来我明白了:苦海有边,因为上天有情。我,我就讲这么多吧。”
于晓蕙站出来补充说:“我是她监狱里的好朋友,我也说两句吧。是的,她有过许多不平凡的经历,她是一个平凡又不平凡的女子。我想,因为她自己亲身经历过太多的苦难和绝望,所以能给低谷中的孩子以特别的慈爱和力量。她绣花,即使在监狱里,她也绣出了世上最美的花。她绣的花飞到了全世界去。”
冬川接着话茬说:“杏真绣的花也陪着孩子一起练琴,还陪着老人去到另一个世界……还有,现在她是吉州工艺开发发展部里的一名顾问。这些,够你写的了吧?”
女记者连声道谢:“太够了,太够了!”
杏真脸红了起来:“你们把我说得太过好了,我没那么好……”
纯来给她打圆场:“他们说的都是实话。”
阿宝不知从哪个旮旯里钻了出来:“表妹,表妹夫,您们可好?”
杏真停了足足五秒钟后,才认出阿宝来。这个阿宝,说他是她命里的克星也不为过。假如不是因为他的那张“借条”,杏真不会再赴黑窝,不会进监狱。杏真心里正乱,小天在一旁说:“姨母,快走吧。”
“我们挺好,你呢?”杏真边走边回应阿宝。
阿宝哈了一下腰:“托福,托福,还过得去。”
林冬川是个记情也记仇的人,快二十年了,可那次被阿宝冷眼和训斥的情形,他从来没忘过。这会儿,他生硬地说了句:“阿宝,我们还有事,下回聊吧!”
和于晓蕙道过别,这一家子四个人——林冬川,黄杏真,施纯来,王小天——一个紧挨着一个,步出了剧院大门。
走到公交车站旁,冬川压低声音对杏真说:“昨天我刚刚听说,我们厂好像要转卖,我这心里,真有些不踏实呢。”
“有这事?!”杏真也感到很意外。她想了想,安慰冬川说:“你是厂里的副经理,应该不用怕。”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不踏实。工厂一转型,人家可能要重新调整安排他们自己的领导层。”
公车到站,“上车喽!”施纯来先上了车,转身招呼杏真他们。
“上车吧冬川,”杏真边上车边说道:“大狂风大黑浪我们都挺过来了,我们什么也不用怕了!”
“说得是杏真!”冬川让杏真和小天先上车,自己随后跃身进了车门。
一声喇叭响,车朝六里坡奔驰而去。(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