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丘县城不大,一条主干道只能容三辆马车并排通过,各有两条和主干道平行的辅道,就更加狭窄了。主干道上经营的店铺高大上些,除了柴米油盐酱醋茶,杂货店里卖些北边过来的货物外,客栈酒楼和青楼各有两三家。
青楼中以靠近城门的弄玉楼生意最为红火,里边的姑娘多从南边来。头牌是出身瘦马,做过官妾的细柳,她面若春晓之花,腰若拂风细柳,一把好嗓子如黄莺出谷,琵琶声能引来凤凰,诸多客人慕名而来。
不过,据说,细柳并不接客。简清也很好奇,毕竟,从事这一行的,只有没到年龄,老鸨准备待价而沽的未破苞姑娘才会不接客。
前面就是弄玉楼,简清抬头看去,楼高三层,门前的花楼扎得美轮美奂,在灵丘县城这样的小地方,有鹤立鸡群之感。
楼内,灯火通明,廊檐下两盏宫灯照亮了大半个街面。
突然,一道破空声传来,简清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来,一个黑色的物体从弄玉楼的三楼中间窗户里飞出来,正朝她的头顶砸来。
简清的脚掌在地上一跺,身体如鹞子一般朝前扑了过去,就地一滚避开,黑色物体哐当一声砸在她方才驻足的地方,碎了。
是一把绍兴白胎青花执壶,把高流长,施釉润泽,碎片上有缠枝莲花的纹饰。
大冷的天,简清身上冒出了一层汗。
她朝那扇窗户看去,暧昧的光透过窗纸,可以想象里面红烛摇曳。简清不知此时,是否有人躲在窗户后面偷看。
到底是什么人?
简清应该马上冲上楼去,查看到底是何人要害她?
但她并没有那么傻,身为仵作,她乃贱籍。
从青楼里扔出个酒壶,看似醉酒的客人忘形所为。但简清并不这么认为。
她本来就是这具身体的前任横死,捡漏重生。前任为什么会死,她还没弄清楚,况且活过来两个月,她已经三番差点遭遇不测。
第一次是在街市上走,有人骑马朝她冲过来,要不是闪躲快,就被踩死了。
第二次是蹲在河边洗脸,有人从后面推了她一把,她一头栽进河里。
最近一次,去衙门的路上,她的后背突然就起火了,幸好旁边卖豆腐脑的手快,一勺豆腐脑浇过来,帮她把火浇灭了。
这是第四次了。
有人想杀她,锲而不舍!
简清惊魂未定,到底是什么人?这就像是一场赛跑,她必须在凶手再次下手之前,查清他的真面目。
简清家住在弄玉楼背后的左后街上,她家是外来户,租了周寡妇家的半边厢房住。
这么晚了,母亲抱着弟弟坐在西窗下的炕上,简澈看到哥哥回来,从母亲怀里挣扎出来,朝简清扑了过来,“哥哥回来了!”
里间有人在说话,大约是听到了动静,父亲带着喘的声音传来,“清儿回来了吗?进来!”
简清推门进去,父亲床前的圆凳上坐着一名男子,二十上下,轻裘宝带,肩背挺括,双手扶膝。
男子应声扭过头来,一双剑眉星目,便撞入了简清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