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双儿女,日子确实异常凄惨。
不过再是凄惨,一家人也能凑在一起过着,没想到万恶的建奴连这一点也不放过,他们杀了老人和孩童,将青壮、牲畜全部卷走了。
在建奴刀剑的淫威下,像张大根这样的农户根本就无能为力,只得一路屈辱地跟着北上,一路上,张大根亲眼见到有一千多人冻死、病倒在路上,都被建奴扔到了滦河里。
正在忐忑各自的前途时,没想到又有一伙更加凶恶的蛮夷将他们抢走了。
这伙蛮夷与建奴完全不一样,接受他们后立即给他们每个人发了一套毛皮制作的衣服,北上时每日也还有两餐可吃。
抵达呼伦城之后,大汗不仅让他们夫妻团聚,还给他们分到了极好的地方,在张大根的眼里,楚库河流域两岸土地肥沃的程度比京畿一带不知强出多少倍,估计撒下种子就能有收获。
不但如此,大汗还为他们每一户发放了农具、种子、被服、日常用具等物,每人还分了一公一母两头牛、一公一母两匹马、二十只羊,听说明年这个时候还有猪仔、鸡仔过来。
而他们需要为大汗付出仅仅是头三年三成的收获,从第四年开始便是两的税赋,不过家里多余的粮食要卖给官府。
这样好的官府打哪儿去找?
如今的张大根夫妇已经渐渐忘记了老娘和儿女的惨状了,依照两人依旧年轻的架势,再生一窝也不成问题,好日子指日可待。
唯一的缺点是,此地实在太冷,听说冬季长达半年,不过楚库河附近森林茂密,柴禾充足,冬季还是能熬过去的。
听说那位年轻的大汗原本是一个被蛮夷收养的汉人之子,难怪他们对待自己如此之好,到底是有着汉人的血脉。
今天恰好是张大根家最后几亩完成播种的日子,听说一旦到了春季,楚库河也会泛滥成灾,张大根决定明天一早便编制大量的草袋子,装填泥土石块后放在自家田地附近,以便阻拦肆掠的洪水。
“娘子,天色不早了,赶紧歇息吧,眼下我等一户人家只有区区两人,可得赶紧生娃了”
“死汉子,成日里想着那事,一旦有了身孕,秋收时你一人下地收割?”
“呵呵,一人便一人,又不是没有干过,你就赶紧过来吧”
……
楚库河边上一间间木屋里的昏暗的油灯渐渐地都灭了,河水两岸响起了欢快的声音。
春天来了,秋天还会远吗?
……
尼布楚大草原东端,原墨尔迪勒部的牧地,如今却修建了一座木寨。
木寨里住着被尼堪解救出来的三百多户被建奴从大运河上掳过来的船工,加上分过来的五百以前建奴的阿哈奴才。
八百个船工,都住在木寨里。
石勒喀河的北岸已经修起了十个船坞,大小各半。
在木寨的主间,坐着一个少年,在他的对面却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
王文慧,一个今年才十七岁的小太监,不,他还称不上太监,按照明国的规矩,他只能称少监,饶是如此,这也非常了不得。
明国的内官,从刚进宫时只能当典簿、长随、奉御,如果表现良好,方能被升迁为监丞,监丞再往上升是少监,少监的顶头上司才是闻名遐迩的太监。
一般人混到四十岁才能升到少监,太监,那可是内官的巅峰。
王文慧职衔的全称是“乾清宫打卯牌子忠勇营御马监麾下总理通州漕务少监”,也就是说他是御马监派到通州督办漕粮、船务的少监,他的顶头上司便是御马监的太监之一的陶文。
王文慧以区区十七岁年纪便能主持通州这处京畿重地的漕务,除了人缘不错,深得上司赏识外,靠得却是真本事。
王文慧本事就是通州人,一家子也靠着大运河上的船只过日子,对于漕船的虚实、漕粮的优劣、携私夹带之事门清。
通州也有造船、修船的地方,于是从河西务、香河、通州这一带漕运事务,包括漕粮进出、军械出入、官船/民船管理、造船修船诸事务都是由王文慧在打理——虽然也有户部的官员,不过谁叫王文慧是内官,“代天子巡守”呢?
按说以王文慧的背景,很快升上太监,被派到九边某一处要地做监军,或派到某一处矿场做矿监那是指日可待,没想到来了建奴。
坐在王文慧对面的那人却是通州船坊的一个老工匠,世代在通州为匠,匠籍靠原本属于兵部,专门建造兵船的,不过随着承平日久,老工匠的匠籍又转到了工部下面。
杨春,是老工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