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琰到蓟城来,蔡邕会不知道吗?当然不可能!否则她根本出不了一直管理极严的代郡。
对于女儿的心思,旁敲侧击下他又岂会一直不知?原本在他的思想中,这个唯一的女儿当然是嫁个门当户对的公子士族,这样也不亏了身份地位。但终经不住女儿数次苦求,心里也盘算着刘晔身份渐高,便是为妾也不算降低了他蔡家士族门第,何况他也想到另一个极为有利,不用向外人说出的一点重要原因……
于是,便有了默许蔡琰带着贴身侍婢化装去蓟城,而他则派数十名亲卫亦是便装保护的事来。
但时间一天天过去,依旧没有消息传来,而蔡琰十八岁的生日很快便要到了,女子到这个岁数不嫁,那是要被取笑指诋的,他蔡邕从受刘晔尊敬重用,复养尊处优数年,自然也有几分倔脾气,索性不管许多,只教蔡琰回来嫁了,息灭流言蜚语,让他不至于总觉着面上无光,世事无常,也只能怪有缘无份罢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此时的女子地位不高,只是作为男性附庸罢了!蔡邕便再是疼爱,那也是有限度的。涉及到自身颜面问题,本身就是士族的蔡邕当然会依着影响他极深的观念行事。
蔡邕如此念定后,纳采、问名、纳吉、纳币、请期五道程序在蔡琰无法阻止的情况下很快完成,约定了六月十三日便是亲迎嫁娶之时。
“纳币”就是俗称的订婚,此项一过便算得婚姻成立,当蔡琰知道此事后,先是惊愕一阵,然后便恢复正常,行止如往时一般无二,可这个正常却是对比于最近月余……
贴身丫头萍儿清楚地发现,自家小姐从蓟城回来后就变了,变得让人捉摸不透心意,变得冷冰冰再无昔时那般时常露出小女儿态,变得极喜欢发呆,常常一坐就是数个时辰一动不动。
一切的一切,都让萍儿感到了不对劲,但她毕竟年龄还小,根本不能懂得其中关键,也只有暗自担心,私下回报于蔡邕便是不懂如何说开解话的她所唯一能作之事。
这些状态在蔡邕看来,只是女儿一时未转过念来应属正常的表现,再多过些时日等她想通便会好转。但他不会想到,或者理解一个女子,特别是那种看似活泼开朗,实际上却是外柔内刚的这类女子,当她们认定一件事情并且陷入绝望的思绪时,最终会选择怎么做。
“父亲大人,撤了这个婚约吧,女儿不想让大家都没有退路,就便终生不嫁只侍奉于父亲左右,女儿亦毫无怨言……”
这就是蔡琰知道蔡邕瞒着她定下婚约后惟一对他所说的话语。便蔡邕显然不会去深思,或者说就算他永远不会想到女儿这句话背后所隐藏的信息。
“女子岂有不嫁不理?为父已为汝取字‘昭姬’,连同生辰八字一齐送与李家,婚约乃成,汝岂愿为父被指为反复无常,毁诺背信之小人?”
一句简单而直接的话,让父女俩在随后的日子里皆不再提起此事,相对默然。
蔡邕写信时是五月十二日,随着平日公文一起送到刘晔手上时,因为不是快马送报,再加上刘晔翻看公文不少,当他见到时已是六日之后,到他定下心思反应过来,又过去了四日。
那么,他能真如自己初时想像那般立即抛下所有事务,赶去代郡将蔡琰娶回来么?
不行!别的不说,要他真敢这么置全州数百万众百姓生计不顾,只怕前刻定念执行,下一刻刘虞就会拿着手仗来教训他!除非将手上事务交托妥当,必无疏漏。而且这个事情就算因事急,并且显出诚意即刻前去阻止。他要纳妾也得需要正妻刘燕和长辈刘虞的同意,否则便于礼不合!
那既然一时半会这些事情不能处置妥当,为什么不直接派人去代郡传令给蔡邕,教他毁婚将女儿留着,等他一切安定后自去迎娶?
蔡邕工作是属于刘晔下属,但并不是臣属,反而一直被尊为长辈,这种事情又非公事,他刘晔能以堂正命令去管下属家事,只怕传出去便要教人嘲笑指点,声名扫地。
于是,他便只有一边教刘燕回家与父亲刘虞商议此事,一边多作安排,紧要政事,军事皆劳心劳力地迅速处理,再思考着如果安排交接,让自己不在的一段时间内不出乱子。
时间便是这般一天天过去了……
这一日在刘府中,当刘虞听闻女儿数次诉说此事,依然是不许!虽有刘燕细语温言劝说,仍旧坚持己见道:
“燕儿,你怎这般犯傻?吾不顾他人说道而撮合你与晔儿,虽大势是为看中他才学可以兴扶汉室,值此乱局情况下能接过吾之大权重任,却也有着为吾东海恭王一脉延续意思,汝现今与晔儿成亲四年,却依旧未生下子嗣,若是让蔡氏进门,其有出、而汝无后,岂非于你不利?此事不妥!”
“父亲大人亦知道孩儿无后事实,自古不孝有三,而无后为大!若是只考虑家族利益而让夫君终至无后,这岂非更让旁人闲话诋毁?”
刘燕幽幽的话语也透露与刘晔成亲四年而无子嗣,认为问题必是出于自身后,她内心自然也极不好过。
“吾亦未言若真无子嗣,却不许晔儿纳妾。但此事不用太急,你两人聚少离多,现今基本局势安稳,晔而也言最近两年都会与民安息,尽量不打大仗。那借此机会再多看两年亦属无碍,何必急于一时?再者便是吾都亲耳听闻过有说蔡邕之女才学无双之名,万一纳过门来晔儿他却冷落了你,这又如何是好?”
在这个问题上,刘虞显然也是早就考虑过的,想也不想便直接答道。
“父亲大人只怕还少算了一点,夫君他性子看似听言纳谏,从善如流,实则却也有一股倔强,他认定的事情,便如父亲大人一般,都不会轻易改变。而在此事上,孩儿能看出他对着琰儿也是真心,若是强加阻止,将来事出万一,反而真正让他寒心……”
“……”
这个说法细细道来,刘虞顿时犹豫了起来,想当初嫁刘燕于刘晔,他也是做过一番思想争斗后这才最终作出决定的。
同姓不婚,同宗不娶,虽无明文铁律规定,但从春秋时期后便有这么一条礼训。虽然贵族们为了达成政治目的,在本朝时期同姓联姻,远亲婚娶者比比皆是,而女子作为男性附庸,重要的不是她们婚嫁本身,而是这桩联姻背后的目的是否达到罢了!故而此等联姻虽然平常繁多之极,但毕竟于礼不合,对于向来守礼奉身的刘虞来说,自然是需要详加考虑,然后再作决断的。
“燕儿你先回去,吾与汝母亲商议后再细作考虑几日,另外汝需得严告晔儿,教他莫以此事分心,先作好本分职责才是!”
半晌后,刘虞终于没有像往常那般再一口拒绝,而是留着余地的吩咐道。
……
初平三年,六月十三日。
北地的夏季干燥炎热程度并不输于南方,行走于室外的人们皆是汗水满面,涅透衣襟,但这炎炎的烈日显然不能阻止他们正常的工作生活。
代郡城中依旧人来人来,车水马龙,而今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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