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得杨幺面无表情,杨恩苦口婆心地说道:“幺儿,你且想想,九月里,朝廷招脱脱复位,甫一上台便吵着要开河、变钞,这天下定是要乱了。天下一乱,张、杨两家越发要紧着才好,你若是不订了亲,只怕爹爹也扛不过族里老人们的主意。小玄不比旁人,没什么利害关系,他既然点头,总是心里有你,会对你好的。”说罢将族谱绣帕慢慢放到了杨幺手中。
杨幺垂着头,攥着绣帕,沉默了半晌,突然问道:“三哥……杨岳他知不知道?”
杨相忙道:“他知道,爹爹写信过去后,我们俩本打算一起回来过年,只是他实在是事多,赶不回来,但此事他是知道的,他叫我对你说,小玄现在虽是有些风liu,但非是本性,不过是情势所逼,以后定是不会如此的。你大可放心。”
杨幺木着脸,不言不语,良久后方微微一叹,道:“且让我想想。”杨恩大喜道:“好,原是该好好想想。”
此时,杨雄进门来,请众人用饭,杨幺虽是寡言少语了些,气色却还好,倒让一父两兄放心不少。
张报宁不动声色,依旧笑语晏晏与杨家人谈笑,待得饭毕,杨幺与张报宁都推说路上劳累,各自去梳洗歇息。
杨幺坐在自家房中,愣愣地看着桌上的绣帕,料子用的是山东的平纹锦,针法却是杨幺在杨平泉身边惯常见的。
那帕子上,除了山东钟氏的起源、辈份、子孙姓名外,上左角还用碧绿丝线绣上了几个字,邹门钟氏。下右角则绣了邹普胜三字。
杨幺有些恍忽,一时记起玄观父亲正是姓邹,想来这绣帕上钟氏必是玄观之母,这邹普胜难道是……
此时,张报宁无声无息地掩入房内,走到桌边,两指捏起绣帕一角看了几眼,笑道:“听说彭祖名下的弟子们,除了徐寿辉皆是普字辈,这邹普胜怕就是玄观兄了。”说罢,仍将绣帕放回桌上。
杨幺没有出声,慢慢将绣帕收拾起来,看向张报宁,道:“练功罢,再过五天便满了三个月,你便进入第二层了。”又打量了张报宁一眼道:“你如今强了许多,只怕不比报辰差多少,我却是毫无进展。”
张报宁在桌子一侧坐下,道:“我也觉着你情况奇怪,但你是自家修炼,我是被你带入门,你为何如此,我却是不明白了。想来只要继续炼下去,总是会有结果的。”
杨幺点点头,道:“只能如此。”说罢,闭上眼,开始修炼。过了半晌,杨幺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张报宁,道:“你怎的还是如此?”
原来张报宁坐在桌边,眼睛看着屋顶,还未曾开始,沉默良久,他转过头来,看着杨幺:“你……和我一起走罢。”
杨幺避过他的眼神,轻笑道:“和你去哪里?”
“回洞庭,只要杨均天点了头,你爹爹也无可奈何。”张报宁低声道。
杨幺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直视张报宁,斩钉截铁道:“你知道我没这么好说话的,这亲事还要两说。只是非要我选,我倒宁可选玄观。”
张报宁煞白着一张脸,冷笑几声道:“你爹爹的话果然入了你的耳,只要是张家的,总不免被你们怀疑是为了你们西屋里的财,杨岳的势。”
杨幺黯然不语,张报宁见她的意思竟是默认,终忍不住蓦然站起,拂袖要走,却被杨幺一把扯住,张报宁神色微动,回头看她,却听她说道:“还有五天,你不怕前功尽弃,我怕。”
如此过了五日,张报宁一待功德圆满,便告辞要回洞庭。杨恩知他有大事在身,也不苦留。
倒是杨幺,亲自送他到长亭,劝他到了岳州,一定将银钞换成金、银。
此时,天下已有开河、变钞之说,张报宁是个知事的,当即点头答应,低声在杨幺耳朵边说了一句:“若是有什么想要的,我替你取了,不过,你拿什么来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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