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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蔷终于回到了平澜殿。
宫车辘辘,两旁都是重甲持戈的武士;而在她身后,有无数人正争先恐后地涌向太极宫。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她的心情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和轻松,仿佛交卸了千斤重担,忽然间那些担惊受怕统统不见了,整个人轻飘飘的,心境竟前所未有地快活起来。
“娘娘,紫泉殿还未修葺完毕,委屈您了。”车外有人说道,话语中却全无半点恭敬之意,所谓“委屈”,不过是句场面话而已。
沈青蔷没有回答,她忽然害怕一张开嘴,心中那股久已失去的恬淡安谧便会消失无踪。于是她只是缓缓下了车,不要任何人的搀扶,一个人,昂然地走在深秋的苍穹之下。
玲珑不在身边。
漫长的四年凝滞不动的死水,和短短一个月汹涌澎湃的波涛。平澜殿,由此出发,至此终结,也好。
她走到殿门外,忽然停住了脚步,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来。头顶的天空一碧如洗,连丝云也看不到。阳光落下来,仿佛能穿透每个人的肌肤,径直融入骨髓的深处。
——那么高的天,那么清澈而湛蓝、没有一丝污秽的世界……若能胁生双翼,踏风而上,该有多么好!
多年以前,曾有过的这么荒唐的念头,在这个下午,忽然穿越漫长的光阴,穿过一浪一浪的爱恨、生死、背叛与别离,重新击在她心上,飞溅出金色的火花。
——原来我早已改变;原来我一直从未改变。
沈青蔷笑了,径直进了殿门。
这地方,月余工夫没有人住了,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玲珑不在,她也不愿使唤跟着自己的陌生的宫女们,径自扫了榻上的积尘,开了箱子,取出被衾,铺在床上。
两旁名为“侍奉”,实乃“监视”的宫女见她并无半点戚容,毫不在乎地忙着,几乎看得傻了。
许久,才有一个战战兢兢开了口:“娘娘,您……”
而此时的青蔷,正在横七竖八扯着自己头上的金簪。
“睡觉,”她说。一开口,自己已笑了。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用这样“粗鲁鄙陋”的语气来说话?仿佛回到了儿时的光阴似的……
“总之我困了,要睡了。你们爱在一旁看着,那就看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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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睡得真好。
多少年,多少年没有这样安稳过了。一闭上眼,甜美的黑暗便攫住了她。扯着她的身子,直堕入空无的世界里去。
连一个梦都没有,纯净而不带一丝杂质的沉眠。仿佛整个人都缓缓融化了,又从那黑暗中慢慢汇聚、重生,脱胎换骨。
——夜半,却有人拽着她的脖子,搅乱一泓暗色,将她从这么美好的安睡中生生扯离出来。
“……天……启?”青蔷呆了。
星光很好,漫漫倾泻而下,穿过闭锁的轩窗,落在屋内。当朝太子殿下便就着这星光,半跪在榻上,两只手扼住他的颈子。
——他似乎扼得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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