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刀兵交加的嘈杂之中,城墙之下突有一声高亢的喊声:“先帝分明传位与三王……”
这位军士粗狂的声色戛然而止。林媛望过去时,看到了拓跋弘亲手握着的一张弯弓。那射出去的燃着火的箭羽迅速将城墙下染成了火海,城墙上的人还在往下倒油。
穆武王手中的底牌其实只是一张轻薄的纸,所谓的先帝遗诏。其上到底写了什么已经永远没有机会被念出来,但谁都能猜到——当年的老皇帝宠爱李贵妃与皇三子,最终废嫡立庶也是有可能的,八年过去了,穆武王直到今天才有了充分的准备手执遗诏来向拓跋弘夺帝位。但很可惜,这张纸轻易地就被焚毁了。
林媛知道自己已经无需再看下去了。胜负定了,定得让她丝毫没有意外。穆武王已经没有了这张底牌,他从正义之师变成了真正的谋反逆贼,不论活捉还是就地处决都无关紧要了。
唯一出乎意料的,却是拓跋弘。林媛本以为是穆武王伪造了传位的遗诏,但当她看到受拓跋弘的命令将“真正”的遗诏呈上庙台的人是右丞相时,她就知道了,拓跋弘手中的遗诏,才是伪造。
按着拓跋弘的说法,为了取遗诏,他命心腹臣子五日前快马赶回京都……但只有林媛知道,五日前的右丞相正鬼鬼祟祟地躲在桦木林西侧的谷口,和一个后宫的嫔妃互通消息,那个时候他连穆武王要以先帝遗诏的名义讨伐拓跋弘都不知道。
林媛不觉得拓跋弘有什么不对,只觉得拓跋弘他爹太不靠谱了,原来最后还是要传位给三皇子。
摊上这样的爹,造反都是应该的。
在林媛转身离去时,身后文嫔问话的声音有些尖锐:“为何是右丞相奉遗诏祭天?皇上竟然将最重要的东西交由他掌管。”
林媛突然想起来文嫔的父亲是翰林院的掌院学士,遗诏、国书、史料这类东西理应由翰林院掌管的。掌院学士这种官职和右丞相一样,没什么实权,但官位高,人称清贵。
有意思。原来不少人都打着主意想在穆武王的事情中立功。
可惜右丞相的反应才是最快的。他在穆武王初到围场时就上书参奏其有谋反之心,拓跋宏正好借题发挥,逼得穆武王不得不反了。
至于为什么最后会打起来?原本拓跋弘打算当场拿下穆武王,不料对方拿出了先帝的东西,当着北塞军士和无数文臣武将的面扬言拓跋弘篡位。臣子们都被吓傻了,很多人一看那烫金的丝帛都觉得那是真的,朝廷上人仰马翻,拓跋弘一时不能擅动。
所以穆武王就名正言顺地举起了正义的大旗。
但事实上,遗诏这种东西终究是不管用的,真正令穆武王一败涂地的原因是他那从齐州赶过来的十万大军被截杀在半路。
这样的事情不需要林媛去考虑,她甚至没想过万一输的是拓跋弘那该怎么办。那都是她无法涉足的领域,只能任凭命运摆布。
林媛觉得她可以回去了。她真的在发烧,而且她也并不想和皇后一样留下来——作为嫔妃,她最好离前朝的纷争远一点,在表面上。
这场被后世称为“北宫之乱”的兵变,在整个大秦朝的历史中都算不上什么大的叛乱。他日史书工笔,穆武王便是一个谋反篡位却无奈落败的藩王,身为胜者的拓跋弘,其威名也不会有丝毫的损失,不可能会有人怀疑他是否真的是先帝名正言顺传位的继任者。
成王败寇,不过如此。
***
五日之后的逐鹿城,战乱的硝烟已是消逝无痕。
穆武王在战败当天被就地正法,当然不能再叫穆武王了,他已经被废去了皇族身份。拓跋弘还给了他一个追封——悖逆庶人。
在打扫完战场、把北宫的栏杆帐篷等等修修补补之后,拓跋弘搞了个盛大的祭天仪式。理由是大秦的皇族十年都没来北塞打猎了,这次来一趟要告知老祖宗,让祖宗知道后辈们不曾忘了马背上得天下的训导,“顺便”告知一下铲除奸佞、镇压谋反的事。
皇室做起祭天的事真是场面恢弘,号角震得人耳朵疼,烧得正旺的烽烟把大漠的半边天都映红了,纯粹是为了彰显皇权的威仪。在北塞军士忠君爱国的呐喊声中,谁都明白这位站在尚登台最高处的帝王的权势只会越发稳固,哪里还有人记得穆武王手里那张说不清真假的先帝遗诏。
就不知拓跋弘他爹在天上听着心里作何感想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