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党的异军突起,让北方人迅速安定下来,平定幽冀后,几乎再没有人来荒芜贫瘠的草原,连投奔他们的人,也大量开始迁回故土。
而去年,他们这只晋人势力的头领卫操将军病逝,接手势力的侄儿卫雄却远没有卫操那般受大单于器重,尤其是那上党来的肖晓,以及美色财物惑人,让大单于行事之前,总要询问于她。
好不容易这妖女南下,他们出计占据代郡,以图有土地聚势,被单于采纳。
到如今,更惨的事情发生了,大单于轻敌冒进,败亡于拓跋六修之手,他们在草原的根基便瞬间不稳了。
而无论是拓跋普根还是拓跋六修,都被那妖女迷得神魂颠倒,真要纳其为嫡妻,他们在草原势力,怕是要被打压得更狠。
“大单于身死,”沉寂许久,卫雄才叹息道,“我等部将应投奔何人,总不能向那妖女吧?”
大单于在时,他们没少在他面前说她恶言,如今局势颓变,攻守之势逆也,这女子才岂会甘休?
楼烦侯姬澹眉宇中冷色闪过:“如今局势混乱,不如我等派死士取了那妖女性命,如此,渤海公必不会罢休,到时幽州与拓跋鲜卑相争,才是我等立功之机。”
他们其实也钦佩那妖女的忠心——只是渤海公一句话,便能弃了草原这大好局面,南下荆州白手起家,而渤海公更是做下如此基业,才三两年,便将北方治理得有盛世之姿。
但奈何那女子不遵王侯,不立九品,不设中正,连杀个婢女都要禁止,更不必说若是投奔,他们手下军卒都会被打散重编——乱世之中,兵将才是根基,岂能交于他人,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不可。”说话的是刘遵,他是并州刺史刘琨的儿子,当年刘琨为了向鲜卑借兵,主动将儿子送来当人质,他出生名门,这些年在草原上自然也与他们交往密切,此时闻言大惊道,“渤海公治下有异人,善寻迹断案,若是被查出是我等下手……”
他把话打住,没有再说。
但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如果让鲜卑人和渤海公知道是他们做的,他们便不要想活着走出草原了,无论是鲜卑还是北方,都不会放过他们。
刘遵还知道如今父亲在并州阻挡匈奴,全靠着渤海公的支持,一但自己卷入其中,怕是立刻要被父逐出族谱,亲手摘下自己人头寄给她好撇清干系。
姬澹冷笑一声,看向主事的卫雄,道:“异人再是神异,也还是人属,如今这局面混乱,妖女若死,拓跋家必然封锁消息,等大军备战后再发出,而渤海公知晓消息,派人来查时,怕是一月已过,如今天气渐热,等人来时,怕都是白骨一具,他还能看出什么?”
卫雄饮了一杯酒,苦笑道:“话虽如此,这城中人多眼杂,死士必不能多于三五人,可若少了,你可有把握不让她逃出升天?”
姬澹一滞,在草原上,和肖晓晓的美貌与手段齐名的,便是她那恐怖的武力值,他们甚至都搞不懂,那个看着文弱的姑娘,是怎么能和人高马大的汉子打得那么轻松。
拓跋家的男儿没有一个没被她打过,连慕容氏的单于也被她砸过,偏偏这些草原蛮人,不使他们晋人那般以及柔弱温顺为美,反而觉得这姑娘身体强健,必能生养,还镇得住家宅,反而更趋之若鹜,让他们徒乎蛮夷。
于是几人又各种商议,最后,姬澹坚持要试试,不能坐以待毙。
刘遵则坚决反对。
卫雄犹疑不定。
这时,一边没有说话的左将军莫含道:“不若做两手准备?”
说完,在对面三人的目光下,缓缓解释,可以派人去试试,若杀不得,便准备南下吧。
“南下?”刘遵神色有些激动。
“不错,”莫含也是刘琨派过来的使臣,在这长期出差,自然向着刘琨,他道,“刘使君所在治下晋阳,有大片良田,能养驻十万兵马,然因上党繁华,丁户大量逃向上党,让晋阳空虚,良田无人耕种,我等三万人马若下投奔刘使君,必得重用。”
卫雄一时意动,如果草原混乱,刘琨为人不拘小节,手下又无能征战之人,倒是可以一试。
“还是不要去动肖姑娘了,”刘遵小声劝阻,“我们直接南下,岂不更好。”
姬澹认真思考了一下,勉强同意。
但他并没有完全放弃,而是准备回头送一些死士给拓跋普根的妻子。
她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必会为她刚刚出生的儿子思量。
他忍不住叹息,他们这般废尽心机,又能挡得住渤海公大势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