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蚊子啊?”薛业后知后觉, “我说脖子上怎么叮一下叮一下呢,原来我被咬了。”
“咬你都不动, 你是不是特喜欢被咬?”祝杰找不到纸巾了,只好用裤子蹭手。
那几点血好像怎么都擦不干净, 活生生扎进了他的肉。
薛业觉出脖子上一串大包,不止三个。“我不是答应过我不动了嘛,杰哥你帮我看看,是不是好多包?”
祝杰敷衍地检查薛业的脖子, 把他的脸左拨一下右拨一下。喉结附近红起一连串的包,耳朵也被咬了,薛业狠狠地挠了几下瞬间像被绳子勒过。
“这蚊子……还真是咬一口换个地方。”祝杰恨透这群傻逼蚊子, 不知道衣服盖住的地方有没有挨咬,“我……我刚才睡着了么?”
“嗯。”薛业痒得不行动来动去。
“不可能吧……睡多久?”祝杰不喜欢看他挠出皮下渗血,不喜欢看他身上带红颜色,一冲动就掐住了薛业的肩,再赶快放开。
薛业被莫名其妙掐了一顿, 愣了继续看手机。“大概50分钟,嘶……不行了, 痒痒,我得掐破了止止痒。”
“你敢!”祝杰说, 但马上意识到自己说太快了, “你爱痒不痒……和我无关。”
薛业的挠痒动作停住,挠也不是,不挠也不是, 最后陪杰哥坐了一会儿,去换下一班。
后半夜,祝杰在上铺躺着,听下铺的薛业翻来覆去抓全身,不知道咬了多少个包。他一动,床架跟着颤悠,祝杰也睡不着了。身上也跟着痒,痒得不行。
军训马上面临结束,上午的训练增加了队形变换,有才艺的学员开始准备汇报晚会的演出。但绝大部分和祝杰一样,既没有文艺特长,又不在乎队形能变出什么花样。
只希望白天少晒一会儿,夜里别再下雨。
“杰哥。”薛业坐在他旁边喝绿豆汤,右眼下方多了一个蚊子包,“下周咱们开学了,你是继续走体育还是补文化课啊?”
绿豆汤被喝到还剩一点点碗底,祝杰却注意他嘴上那一滴。薛业的问题给了他当头一棒,不仅是一个高中生未来三年的抉择,还包括他从未想过的活着的事。
下周?下周自己都火化了吧。
薛业还在问,以为祝杰没考虑好。“杰哥你回忆一下,初中你练体育特长,照样参加普通中考,我什么都没练也普通中考。可咱俩分数是一个水平,都在高一5班。未来三年天天见面。”
祝杰脑子里一片空白,能天天见面?他没想过,今天下午自己就该死了啊。
“因为初中的课简单啊,你去比赛了缺一礼拜也不耽误。”薛业把最后一滴喝完,擦擦嘴巴,“高中不一样,高中每天缺几节课,还要抽时间打比赛。寒暑假也没法上补习班,体育和文化只能选一条吧。”
“你还挺了解。”祝杰随口一说。
薛业不自然地低了低头,讪讪地笑起来。“因为我想跟你练体育所以上网查过。杰哥你是练跑步没错吧?可得想好了,体特生一条路走到底,万一再后悔就晚了。文化课也落下,体考也考不上,高三你是走体考的吧?”
这一连串的问题祝杰全没想过。“不知道,还有,我说带你练了么?谁是你杰哥,成天叫你不嫌烦么?”
“不嫌。”薛业答得很快,“杰哥你带我练吧,我保证练好,一天都不逃。未来三年你说什么我都听。”
“未来三年……”祝杰看向天边,“你想的真远,明天的事我还没谱儿呢。”
薛业的笑容逐渐凝固了,冻在嘴角。他不再唠叨像是认真思考未来的事,祝杰看着他出神,可自己也没答案。
未来三年的自己,是什么样?一捧骨灰?撒在河里?还是土葬,和泥巴一起烂掉。祝杰不敢想未来,在这个词面前他是失败的。他没资格谈以后,因为他是人生的提前退场者,永远留在今天,活在军训这几天。
“杰哥。”薛业的声音又一次打断他的计划,“你想过没有,高考以后干什么啊?咱们……能当运动员吗?”
祝杰咽着唾液,不敢回答他。
“杰哥,你早恋过吗?”薛业又问,眼神烧着他。
祝杰快速地摇摇头,又后悔了,使劲地点。“恋过啊,女朋友多了,你别告诉我你没谈过。”
“没有……我没谈过。”薛业搓了搓迷彩服的兜,“杰哥,你说咱们能大学毕业吗?我一想这个词就觉得特别遥远。还有好几年呢,可我现在就害怕了。”
“不知道。”祝杰摇摇头。他真的不知道,除了不知道薛业问题的答案,也不知道很多事。包括高一的课程难不难,会考是几月份,什么时候分文理班,会不会有女生喜欢自己,会不会有男生喜欢自己,自己又会不会……谈个恋爱。
“我不知道。”他重复回答,但心里的答案是否定的。他不会知道了,也不会有人愿意喜欢自己,更不会体验到恋爱的甜蜜。就这样吧,够了。
午休之后是打靶场练习,祝杰换了一件新背心,认认真真系好了皮带。他在集合之前重新收拾了一次运动包,把所有能证明身份的证件和钱包放在柜子里最显眼的位置。然后是手机,充满了电,放在钱包旁边,没有密码锁。
自己一死,学校会通过手机找联系人,祝杰把家人的名字全部备注好,给学校省省时间。
需要写遗书么?不需要了。遗言呢?也不需要。一切安排妥当,祝杰把可乐拿了出来,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上一次喝可乐还是小学生呢,这是他的。带不走的他留下,能带走的必须带走。
训练基地到打靶场跑步前进,祝杰小心躲开泥泞,避免新擦的靴子弄脏。他准备好了。
打靶场占地面积不大,还没跑进正门就听到了枪声。各班教官命令学员原地稍息,祝杰弯下腰抻了抻裤腿,把靴口处的褶皱拉平。
“杰哥。”薛业趁机蹲下来,“杰哥你不高兴啊?”
“没有,不是你杰哥。”祝杰皱紧眉头,“别叫我了。”
就是不高兴了,但薛业永远猜不透杰哥不高兴的原因。“杰哥,我晚上想洗澡,你还帮我看门吗?”
“帮不了,找别人吧。”祝杰没骗他,是真帮不了了。
“别人我不熟,杰哥你再帮我一次行吗?”薛业抱着膝盖蹲,“浑身包,痒痒,后背我又挠不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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