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三义制药厂的牌匾高悬,门口满地是鞭炮碎纸,空气中的火药味久久不散。这家制药厂是柴东亮出资建造的,“三义”镖局以秘方入股,占两成股份。药厂分两部分,一部分制药,一部分搞新特药研制。
李镖头看见这么大的制药厂,乐的嘴都合不拢了。现在火车、轮船都通了,银票汇兑的业务遍及城乡,谁还请人押镖啊?镖局除了干点看家护院的活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收入来源,眼看百年老字号“三义”就要关张。李镖头愁白了头,却没想到天上掉下了馅饼,祖传秘方成了香饽饽,居然换了两成的股份。
投资芜湖工业园和水泥厂的那些徽帮的商人发成了什么样,李镖头可是亲眼目睹了,尤其是吴家可以用日进斗金来形容丝毫不为过。占了制药厂两成股份,镖局的百十号人打断了腿也衣食无忧了。
柴东亮陪着他视察制药厂,只见各种草药被送进破碎机打成颗粒,然后再用小型球磨机研磨成细微的粉末。李镖头眼睛都不够用了,这种效率比用铜碾子快了千百倍。看完了车间,柴东亮和他去看仓库,上千平方米的库房里,药材分门别类的晾晒烘干之后摆放的整整齐齐,空气里都带着淡淡的药香味。
李镖头贪婪的呼吸了几口之后笑道:“都督,这味道闻久了百病不生。”
柴东亮笑了笑,没有做声,旁边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子冷冷的插言:“迷信”
李镖头顿时变了脸,晃动着砂锅大的拳头怒道:“说谁呢?”
年轻男子毫不客气的道:“说的就是你,闻闻药味就能百病不生?这就是迷信,是巫术”
“小子,有种你再说一遍”李镖头瞪着牛眼咆哮道。
柴东亮笑着制止道:“好了,今天是开张的好日子,都消停点”
年轻男子叫做魏明,马萨诸塞州立医学院的副教授,受美国教会的邀请回国参加制药厂和安庆协和医学院的科研教学工作。
李镖头气呼呼的不说话,魏明则一脸的不屑。柴东亮也只好打圆场,即使一百年之后,中医和西医还是互相不服气,中医认为西医副作用大,西医认为中医不科学???针尖对麦芒,吵了一百年也还没有什么定论。
柴东亮突然发现药架子上有一堆类似骨头的东西,走上前看去吓了一跳:“这是什么?”
李镖头瞅了一眼道:“这叫龙骨,刀尖药,治红伤最是灵验”
柴东亮使劲揉揉眼睛,架子上是一些被火烧的焦黑的龟甲和兽骨,上面隐隐还有雕刻的痕迹,拿起一块看了又看,再用袖子擦拭过之后,显现出弯弯曲曲类似蝌蚪般的文字。
“你拿这个做药?”柴东亮惊愕的看着李镖头道。
李镖头一头雾水:“是啊,这是龙骨,好药材啊,上面有字的最灵验”
柴东亮崩溃了:“这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河南,安阳那边的农民卖到药铺的,我好不容易才收集了这么几百斤,最多能用两个月,过几天还得多收购些”
“这是国宝,你知不知道”柴东亮抓狂了:“这叫甲骨文,这是中国最早的文字,老祖宗留下的无价之宝,你给磨了当药吃了治病?还带字的才灵验?亏你想的出来”
李镖头被柴东亮的咆哮惊呆了,他怔了许久才委屈的道:“老祖宗传下来的方子,一百年来就是这么弄的,都督,你凭良心说,我的红伤药到底怎么样?”
柴东亮苦笑道:“药效确实灵验,可是也不能拿这个东西当药吃吧?况且,你有什么证据能说明带字的才灵验,没字的就没效果?”
李镖头哑口无言,片刻后嘟囔道:“反正祖上就是这么说的,咱也不能怀疑祖宗的话吧?”
魏明冷笑着插言道:“这就是迷信,还带字的才灵验?做过实验吗?有什么根据”
李镖头本来就是一肚子的火,只是对柴东亮敢怒不敢言,见魏明冷嘲热讽,勃然大怒道:“假洋鬼子,你当老子不敢打你是怎么着?再胡说八道,爷爷的拳头不答应”
魏明反唇相讥:“有理不在声高,靠拳头压人岂不是说明你已经理屈词穷”
“理屈词穷?爷爷打的就是你这个理屈词穷???着家伙”李镖头含忿一拳飞出,魏明顿时就被打飞出去一丈开外,撞在药架子上,龟甲、兽骨散落满地。
这一拳打的结结实实,魏明半边脸顿时就肿起来,鼻子和嘴都打破了,血汩汩的流了一脸。
“我的眼镜呢?我的眼镜呢?”魏明是高度近视,眼镜被打飞之后比瞎子也强不多少,忍着脸上的剧痛,在地上摸索。
柴东亮怒道:“好嘛,上演全武行了?这里是药厂还是戏园子?”
李镖头委屈的道:“都督,这洋鬼子欺负我嘴笨,吃过几天洋人的饭就不认识祖宗了?我打的就是这种数典忘祖的王八蛋”
柴东亮瞪了他一眼,亲自从地上把眼镜捡了起来,递给了魏明:“魏教授,对不住了让你受委屈了”
魏明气哼哼的道:“太无礼了,野蛮,迷信”
柴东亮转身对李镖头道:“药厂暂停生产,把这些龟甲兽骨全部封存,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动一块”说罢,转身骂骂咧咧的朝办公室走去:“太扯淡了,拿甲骨文当药吃”
在制药厂的办公室里,柴东亮一直沉默不语,李镖头也觉得自己刚才过于冲动,现在有些后怕,又不愿意在魏明面前服软,大家都不吱声,空气中火药味更加浓烈了。
半个时辰之后,仓库保管员过来报告:“回都督的话,龟甲和兽骨中带字的总共一千两百二十八块,全部封存了,剩下的还有三千多块,您看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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