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昌浩番外

……”

    季如水说，那只是安慰他的，可是不知怎么的他却一直牢牢记住了那句话。不过在当时，那句话确实没有给他多大的影响，因为连他自己都知道是安慰。随后，他依然没有见鬼能力，依然学东学西，而季如水依旧过得没心没肺，在阴阳寮混得风生水起。后来有一天，他发现了季如水有些不妥。

    说不妥有些严重，可能是相处久了，就算细微的变化都能敏感的注意到，反正他就是注意到了她的不寻常，原因是关于那个和如水关系很好的阴阳头朋友麻仓叶王。

    昌浩没有去过阴阳寮，但阴阳世家麻仓家的现任家主麻仓叶王，一个和爷爷其名的阴阳师他安倍昌浩还是知道的，而且季如水和他很要好，所以多多少少昌浩都了解过麻仓叶王这个人。

    温文尔雅，待人温柔亲切，传言中的关于麻仓叶王的评价不外乎是这些。当然，那时候的昌浩消息来源根本不可能得到“有让人恐惧力量”这种消息，于是听多了，就算没有见过麻仓叶王本人，在先入为主的观念里他也认为麻仓叶王肯定是个温文尔雅，待人亲切温柔的人，而和季如水闹别扭这种事肯定不会是那样的人做得出来的，虽然如水看起来也似乎不像这种人……不过，他还是下意识的认为是如水先闹别扭。

    然后，那时候的如水说了一句话：

    ——不，不是吵架，只是在某些理念上，我们意见不相同。

    理念上的意见不同就让如水和麻仓叶王闹翻了？那到底要什么样的意见不同啊。

    如水虽然平时看起来冷冷淡淡，但实则很好说话，只要不踩到她底线如水都不会拒绝与生气，季如水的这些本性昌浩都明白，所以那时的他根本想不到到底是怎样不同的理念让很好说话的如水与脾气很好的麻仓叶王吵架了。

    一直到后来，很后来，他成为了颇有名气的阴阳师，当时发生了一件震惊整个京都的大事，那时候的昌浩才明白当时的如水所说出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同的理念，那便是麻仓叶王的野心是创造一个新世界，一个只有所谓通灵人的世界。

    那时，距离如水失踪已经有八年了。

    季如水在八年前一个百鬼夜行的晚上失踪了，而且从此再无踪迹。那时他知道爷爷明明知晓一切，可是他切只字未提，只说了一句话：

    ——如水啊，从哪来，就回到哪去了吧。

    直到现在昌浩都认为这是个大忽悠，可是不管是爷爷还是从爷爷那里继承过来的十二神将，他们都没有提过这事，于是久而久之，昌浩也不再问了。

    季如水的失踪是昌浩心中一大痛。他喜欢如水，喜欢和如水在一起，虽然她总是欺负他，可是经过那长一段时间的相处，他早已把如水当做自己真正的家人，很重要很重要的家人。失去重要的家人是什么感觉？

    难受，难受到极致。

    那时候的昌浩觉得心里难过极了，比知道佐为殿被赶出平安京时还要难过好多好多倍。可是在那时，他却有些悻悻的想想：好在，好在那时把礼物送出去了。

    看着自己曾经无比敬重，受尽千万人尊敬的麻仓叶王突然与全世界为敌时，安倍昌浩想到了那时季如水说的那句话。

    ——只是在某些理念上，我们意见不相同。

    ——这次闹别扭的不是我。

    原来，原来如水早已经知道了麻仓叶王的野心，可那时候的如水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说那句话，抱着怎样的心情和麻仓叶王重新和好。

    可不管怎样，那时如水的态度就已经明确表明，不管麻仓叶王怎样想，而她如水都把麻仓叶王放在朋友的位置上去对待。

    在围攻麻仓叶王时，他这么问过他：

    “你有当过如水是你朋友吗？”

    麻仓叶王听到这个问题一愣，然后笑了，然后他听见他轻声缓缓道：

    “如水啊……对于我来说，能交到如水这个朋友是这生最大的幸事。她是个值得相交的知己。可惜……她现在却不在了。”

    麻仓叶王说，能交到如水这个朋友是这生最大的幸事。

    安倍昌浩觉得他没有说假话，因为那时候的麻仓叶王的笑容很真切，低沉好听的声音带着深深的遗憾说着，可惜她不在了。

    是啊，可惜如水她不在了，如果如水还在的话，她是不是能够改变麻仓叶王呢？

    可惜世界没有如果。如水依然不在了，麻仓叶王最后被麻仓家的人封印了。

    这个结局会不会是最好的呢？

    “喂喂，昌浩！你看着这个破屋子发什么呆啊！晚回去彰子要担心了哦。”

    眼前闪过的爪子将安倍昌浩拉回神来，他没好气的拍开那只爪子，道：

    “我知道啦，只是看看而已嘛，只是没想到麻仓家已经变成这样了……”

    坐在安倍昌浩身上的白色小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着眼前的宅子很破旧，从没有门的门口可以看见里面的景象，院里长满了杂草，而树木早已枯干，那条通往内院的长廊也变得有些残破，整个宅子残破，孤寂。

    “这不是麻仓叶王的宅子吗？才五年就变成这样了。”

    看着眼前的院子，安倍昌浩突然想起了那个一直都温润如玉的男人，还有那个仅在他生命中只存还没一年的少女，突然一笑：

    “……嗯。我们走吧。”

    “喂喂，昌浩，你笑什么？”

    “没有笑什么，想到可以回家好开心。”

    “是吗？那刚才一直催你回家你怎么不理我呢？”

    “那不是在发着呆么？”

    “所以说你是呆子么？晴明的孙子……”

    “都多大啦！不准叫孙子！！！”

    “诶诶诶！！”

    看着被他吼得从他肩上掉下去的小怪，昌浩缓缓的跟在身后，抬头看着前方。

    最初，他不喜欢与如水接触。

    最后，他将用一生的时光来慢慢怀念这个仅在他生命中存在过九个月却如家人一般重要的少女。

    ——千年引魂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