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心里有你。”
顾栩的声音一直都很淡,他就是这么有条不紊的,说着后面的话,“我妈看得出来,我看得出来,连随棠,估计也都能看出来。
我妈被病痛折磨,我恨不得用自己的健康去换她的痛苦,可即便如此,即便我爱我妈,但我总是也不愿意我爸孤寡孤独一辈子。”
“栩栩……”
“阿姨,我也只是过来跟你说说而已。我啊,我太想找个人说话了。”堕
顾栩眼眸低垂,唇边一直挂着淡淡苦涩的笑意。
陆翊最近到国外去了,他身边一个人没有,父亲终日严肃,更是不敢断然在他跟前提及这些事。阿姨就是父亲一生的痛,痛也割舍不下的,那真的就是爱了是。
脏乱狭窄的楼道,终日缺少日晒,屋子里一股子霉味儿,顾栩来了以后,刘玺然开着门,以便空气流通。
随棠走到家门口,她看见屋外鞋架上一双干净洁白的板鞋,那鞋的长短倒是和随凯穿的差不多,但是随凯可没这么讲究。
她听到顾栩沉静好听的嗓音,他在对她的母亲说,“阿姨,我都快忘了我妈关心我的时候是什么滋味了,自从她生病,自从她住进医院,一直到现在,每天不是乱发脾气就是骂人,性情大变,有时我都快不认识她了……我爸不是没有陪她,但是那么大一家医院,说到底也不完全是顾家的,那么多股东,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爸分一半的心去关心我妈他自己也是累得不得了……有一次凌晨四点我起来上洗手间,我看我爸还在书房工作,我在外面站了多久,他就接了多久的电话,凌晨四点!”
随棠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那双鞋子上,顾栩的声音犹如他本人,平稳冷清,哪怕他强调那句凌晨四点的时候,也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以前她和他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是她问他行不行,通常他嗯一声就算是同意,对随棠任何要求他都没有意见。那时随棠不知道究竟是他太惯着她,还是他本就是一个对任何事情都无所谓的人。
不过她可没有自己母亲幸运,可以听几句顾栩的真心话。
她朝着屋里喊了一声妈妈,然后开始换拖鞋。
“棠棠回来了。”
刘玺然起身过来,顾栩也走到门口,随棠见了他只是微微一笑,“你来我们家了呀。”
她进屋挽着刘玺然的胳膊,“不是说有客人吗?”
刘玺然捏她下巴,笑道,“难道栩栩不算是客人?”
随棠看了顾栩一眼,然后说,“我先回房一下。”
随棠回房放东西去了,刘玺然便对顾栩说,“那你俩在家等着,阿姨去买菜回来。”
顾栩道,“不如我开车和您一起去。”
刘玺然拿了购物袋已经走到门口了,回头笑说,“哪里用得着开车,来回步行也就半个小时。随凯马上就到家了吧,我跟他说你来了他才回来的。”
顾栩笑了。
他抿唇淡笑的样子和顾立文年轻时候特别像,刘玺然看着有些怔愣。
“随凯也不是真的生你的气,那孩子就是,就是特别爱他妹妹。”刘玺然解释道。
顾栩点点头,“我知道。”
“一起长大的孩子,感情多好啊,可不能为这点儿小事伤了和气。”
“不会。”
刘玺然走了,顾栩在门口站了一阵,轻轻拉上门,并没有关严实,怕一会儿随凯回来没有带钥匙。
他去随棠的房间,轻叩两下门,随棠大概知道是他,没有理会。
他便推门进去,看见随棠坐在写字台前,不知道在做什么。
“阿姨买菜去了。”他站在她背后,淡淡的说。
“嗯。”
“就那么见不得我?闭门不见算什么?”
“你谁呀。”
随棠就是特别烦躁顾栩遇事都这么冷静自持的样子,但凡他对随棠的冷漠有一丁点的情绪波动,随棠都会觉得至少他对她心存亏欠。可他没有,永远都是这样,永远都是这样!
“萧钧默是不是?”
“……”
随棠在看家里的相册,正好翻到有一年春节她随凯以及顾栩赵澜澜他们四个在滑冰场滑冰的照片,顾栩突然不疾不徐说了这么一句,她愣了愣。
“真是不问不知道,一问,才发现他是仁康的医疗设备赞助商。”
他倚着随棠的写字台,低头瞧着她,“别人看见你上的那两辆车,是他的,对不对?”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随棠骨子里的执拗发挥出来了,又硬又臭。
顾栩点点头,“的确跟我没关系。”
“简直胡闹,找个什么样的人不行!”他的语气终于有了变化,字里行间都是严厉的。
“他对我好,我也喜欢他,这有问题吗?”
随棠站起来,仰着脸
tang,拧着眉看顾栩,“其实我没必要跟你掰扯这些事,你是我谁呢?”
“随棠!”
“哎呦喂呀,家里没人还是咋回事!”
顾栩正要发火,门外传来随凯的声音。随棠看了他一眼,无视他愠怒的目光,拉开椅子重新坐下去。
随凯从外面探个脑袋进来,“顾少你在啊。”
“来混饭吃。”顾栩的眼睛还在盯着随棠。
“哈哈哈你混个瘠薄饭!”
随凯几大步埋进来,长臂一伸扣住顾栩的脖子,“陪老子打球去。”
顾栩:“……”
随棠单薄的背影在他眼里坚固又倔强,她这个年纪,哪怕平时再是沉稳懂事,在面对他的时候也都有孩子气,她就是在怪他,一直都在怪他,这种情绪丝毫不愿意隐藏。
直到顾栩和随凯到楼下露天球场打篮球去了,随棠板着的脸才放松下来。
她走到窗前看楼下那两人,她皱眉:顾栩那种没良心的人,刚刚还在这里跟她不高兴,怎么一摸到篮球就瞬间找到状态了,随凯跟他单挑,依旧占不了上风。
此时萧钧默的办公室里,宋秘书把他刚签好的文件拿在手里,出去之前对他说,“林小姐十分钟后到。”
林嘉瑜今天过来签单子,恒瑞是她的大客户,她这种工作狂向来对事不对人,即便和萧钧默掰了,生意还是要做的。
不过她今天和以往有点不一样,不管是状态,还是态度。少了一贯雷厉风行的作风,压根不像是工作中的她。
萧钧默从她进门看她第一眼就觉得她今天过来不仅仅只是来签合同。
“中午有时间吗,还有二十分钟你们就下班了,不如我等你一起吃个饭?”
萧钧默签了字,林嘉瑜将那份合同收起来,捏着纸张的指关节都有些发白。
她可能有些紧张。
萧钧默淡淡的望着她,没有吭声。
“钧默,你不要这样子看我。”
只对上他的视线一会儿,她就收回了目光,哪里还有往日的骄傲,言语间都是低微的。
她就是妥协了,就是做不到拿得起放得下,她爱了这个男人一二十年,她如今三十岁了,明明都谈婚论嫁了怎么说分手就分手!
“我不管你跟她怎么回事,找的消遣也好,还是看我腻了随便找个女人玩玩而已,我都不在乎,我就只是……只是想要回到你身边,和你好好的。”
她将文件装进公文包,虽然穿着银行的职业套装,但是眼下她和萧钧默说话的语气,完全就是一个祈求丈夫回家的小女人。
“什么自尊,什么骄傲,我都不要了,统统都不要,我只要你……”
“嘉瑜。”
男人终于开腔了,他坐在那里,完全的无动于衷,林嘉瑜茫然的看着他一张公事公办的脸,“嗯?”
“你搞错了,不是消遣,也没有随便。”他说。
“钧默……”
“我结婚了,和她。”
林嘉瑜心里咚的一声巨响,震得她五脏六腑疼,她颤抖着唇轻轻摇着头,笑了,“你开什么玩笑!”
萧钧默蹙眉,十指交握撑着下巴,望着她又不说话了。
林嘉瑜和他对视几秒,脸都白了,“她算什么东西!随棠她是个什么东西!”
“我要工作了,林小姐请回。”
萧钧默听不得任何人在他面前这样说随棠,心里多少对林嘉瑜有亏欠,以至于没有发作,他开口让她离开,她僵直在原地一动不动,萧钧默从一大堆文件里抬起头来,眼神严厉而冷漠,“林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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