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蓉抱着琴走回来, 上官雅才领着人从远处回来, 走到李蓉旁边, 她看了一眼李蓉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吵崩啦?”
“把尸体先抬回去, ”李蓉没有回应,平静道, “活着那批也带回去审问吧。”
说着,李蓉转头叫了一声脸色还有些苍白的静兰, 将琴交给静兰:“把琴交给最好的师父, 拿去修一修吧。”
静兰应了声,抱着琴走了下去。
等静兰下去之后, 李蓉便同上官雅一起去看那些活着的杀手。
人已经被上官雅先押往督查司, 两人便一同往外走去,刚出了蝴蝶峡,李蓉便看见一队人马疾驰而来, 而后匆匆停下。
李蓉抬起头来,颇有几分诧异,不由得出声道:“苏大人?”
苏容华缓了缓神色,看了一眼周遭,翻身下马朝着李蓉行礼:“殿下。”
“你怎么来了?”李蓉笑起来, “苏大人应当还在休沐才是。”
“听闻殿下出事,”苏容华缓了口气,才开口道:“微臣特来相助。”
“苏大人来得不早不晚,”上官雅从李蓉身后走来, 笑眯眯道,“事儿刚完就来了,倒是个好时机。”
“上官不必如此讽刺。”苏容华淡淡瞟了一眼上官雅,转头看向李蓉道,“殿下出城时微臣才得到消息,点了人匆忙赶来,并非有意拖延……”
“我知道。”李蓉点了点头,“你能来就费心了。”
说着,李蓉转头招呼了上官雅,轻声道:“走吧。”
李蓉提步往前,淡淡瞟了一眼苏容华带来的人,她没有作声,上官雅附耳在旁道:“殿下,他带的是刑部的人。”
李蓉应了一声,没有多说。
两人上了马车,便回了督查司,李蓉让人将这些杀手分开关押,而后将领头的人提了过来。
那人被捆得结结实实,嘴里塞上了破布,上官雅弯下腰,附在李蓉耳边:“这人一心求死,嘴里塞了毒囊,被抠出来了。”
李蓉将人仔细打量了一圈,便认出了来人,这人上辈子也算个出名人物,是顶尖杀手组织七星堂的副堂主蔺飞白。
李蓉不由得轻笑起来:“蔺堂主都请来了,陈家这次本钱怕是下了不少。”
蔺飞白冷着脸不说话,李蓉心里倒有些后怕。
蔺飞白这样的人物都请出山来,还好今日她让人把杀手的队伍截成了两部分,外面留少,然后用人数围攻,里面围多,用火/药设伏,若是真的硬碰硬,今天还当真凶多吉少,有来无回。
这也难怪陈家胆子这么大,原来是存了今日她必死的心思。
一定是有人在后面许诺了陈家什么,一旦她死了,就算追查出陈家来,就让陈老夫人出来抵了罪,他们后面的人再一番运作,将陈广保下来。
陈老夫人这一次也是豁出了性命,一定要保住这个儿子。
李蓉将这一切盘算清楚,抬眼看向蔺飞白:“蔺堂主,我想和你谈谈,现下我让人把你的舌头捋顺,要是你给我玩什么咬舌自尽,明日,我便让人带着士兵攻上秦曲山,把你们七星堂给端了,听明白了吗?”
听到秦曲山,蔺飞白骤然睁眼,似有几分震惊。
杀手组织最忌讳的,便是让人找到老巢在哪里,他们敢来,也是存了就算事情败露,宫里人也找不到他们的人的心。没想到李蓉开口就把他们的据点报了出来,蔺飞白一时便有些慌了。
李蓉见蔺飞白有了情绪,她抬手让人将蔺飞白口里的破布掏了出来,蔺飞白刚得出声,便立刻道:“你怎么知道的?”
“本宫怎么知道不重要,蔺公子只要乖乖听话就是。我知道你们这些杀手从小在一起培养,你那些兄弟都在秦曲山上吧?你说我今日让人出发,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如何?”
蔺飞白冷着脸不说话,李蓉接着道:“我知道干你们这一行,透漏雇主信息是大忌,我不会让你出面作证,也不会把你暴露出去,你只需要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即可。”
“告诉你之后呢?”蔺飞白冷着声,“你拿着我的话出去找凶手,我横竖不也是死吗?”
“这可未必,”李蓉循循善诱,“你可以留个线索给我,我顺着查,就当是我查出来的。然后我给你个机会,你越狱跑出去,回去通知你们兄弟换个地方呆着,如何?”
“天底下有这种好事?”蔺飞白嘲讽出声,“殿下当我是孩子不成?”
“条件嘛,自然是有的。”
李蓉摇着扇子:“我想给七星堂下个单,你们必须接。”
蔺飞白没说话,李蓉知道他在等她,她身子往前探了探,低声道:“刺杀裴文宣的人,是你们的人吧?”
蔺飞白不言,权当默认,李蓉笑起来,压低了声,认真道:“谁提议让你们刺杀裴文宣,你们就回去,用同样的方式把他给我杀了!”
“动手之后,你们找个人伪装成一个普通人和我交易,我可以从我的封地里卖一块地给你们,当然,实际上你们也不需要给我钱,只是明面上做个交易,装成你我不认识,你们把你们的据点从秦曲山搬入我的封地之内,我保你们性命无忧。”
蔺飞白面露迟疑,李蓉见到这样的好处他都没有立刻应下,便明白他身后的人,必然和她给予了同等的条件。
她想了想秦曲山所处的位置,端起茶来喝了一口,缓声道:“你想好,谢家毕竟只是世家,就算他们有许多土地,可那里无论官府还是军队,名义上都归属于朝廷,父皇若是让人查起你们来,他们那里的官员听谢家的,还是听朝廷的,还未可知。而我的封地——”
李蓉抬眼看向蔺飞白:“我是公主,我的封地,就是我的,你明白区别吗?”
蔺飞白神色动了动,李蓉摆弄着手中的茶碗:“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你好好想。”
“既然已经下了泥塘,我与谢家,你们总得站一个位置。我起身之前,你得给我一个答复。”
蔺飞白不说话,李蓉低头拨弄着茶碗里漂浮在水面的茶,一盏茶的时间过去,李蓉干脆利落站起身来,正要离开,就听蔺飞白极快道:“是谢兰清。”
李蓉顿住步子,蔺飞白抬眼看向李蓉:“刑部尚书谢兰清,你确定,你还要杀?”
谢兰清是如今谢家的主子,一次刺杀或许不难,难的是这样大族举家之力的反扑。
李蓉沉默着,上官雅皱起眉头,正要说话,就听李蓉道:“杀。”
说着,李蓉便朝外走了出去,同上官雅吩咐:“让人审清楚,我先出去。”
上官雅颇有几分不情愿应了声,送着李蓉出去之后,便折了回来,纸笔往蔺飞白面前一铺,果断道:“招吧。”
蔺飞白抬眼看她,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盯了她许久,上官雅被他盯得心里有些发毛:“你盯着我做什么?”
“我记得你。”蔺飞白冰冷开口,上官雅挑眉,蔺飞白继续道,“往我嘴里塞破布那个。”
上官雅:“……”
“我不招,你换人来。”蔺飞白扭过头去,冷着脸不再说话。
上官雅气头一瞬间上来了,她抬起手来想打,又想到蔺飞白掌握着关键证据,扬手顿在半空中,一时进退两难。
正尴尬着,就听门边传来一声轻笑:“要换人审?行啊,我来。”
说着,苏容华从门口走进来,往蔺飞白对面一坐,一撩衣摆,往椅子上一斜,抬眼淡道:“这位公子,说吧。”
蔺飞白不说话,苏容华抬手指了地上擦地的抹布,直接吩咐:“把那抹布给他塞嘴里去。”
蔺飞白听得这话,瞪大了眼,怒道:“你敢?”
“上官大人敢我不敢?你也太小瞧了我些,塞!”
苏容华一声令下,狱卒犹豫片刻,终于上前了两个人,去捡地上的抹布,蔺飞白忍不住了,骤然回头,朝着上官雅道:“你让他出去!”
上官雅摊了摊手:“你说要换人的呀。”
“不换了,”蔺飞白拉着脸,极不耐烦回答,“你让他出去,我这就招。”
上官雅听到这话,嗤笑出声:“早说不就完事了吗?”
说着,上官雅转头朝着苏容华行了个礼,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苏大人?”
苏容华见上官雅请他出去的动作,叹了口气:“当真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无情,真是无情啊。”
苏容华一面感慨,一面起身,朝着上官雅行了个礼,便走了出去。
上官雅回过身来,把纸笔往蔺飞白面前一推:“蔺堂主,请吧?”
上官雅把蔺飞白审完时,已经是深夜,蔺飞白位置高,知道的事情也多,一路招出来,信息量太大,上官雅整理了口供后,出门来,吩咐着旁人往前走:“其他人先拘着,我明日再审。”
“大人,殿下连夜提审,已经都审完了。”
侍从给上官雅挑灯引路,上官雅愣了愣,有几分诧异道:“殿下还没走?”
“是。”
侍从笑起来:“殿下还在批文书呢。”
上官雅得了这话,犹豫了片刻,便去转了方向,皱起眉来:“我去探望殿下。”
上官雅一路行到李蓉的书房,老远便看见她还在书房里,她案牍上点着灯,整个人挺直了背,仿佛不知疲倦一样,静静批阅着刚刚拷问出来的口供。
上官雅行到李蓉房间门前,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苏容华刚好锁了自己的门出来,见到上官雅,他有些意外出声:“上官大人?”
上官雅被苏容华吓了一跳,李蓉也听到了两人说话的声音,她抬起头来,看向门口站着的两人,她笑了笑:“你们还不走?”
“殿下。”上官雅和苏容华朝着李蓉一起行礼,李蓉看了看外面的月亮,催促道,“天色晚了,早些回去吧。”
“殿下……”上官雅迟疑着,李蓉似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有几分疲倦开口,“回去吧。今日情况特殊,苏大人方便的话,还请送上官大人一程。”
今天他们敢干了这么大的事,难保不会有一些反扑,杀不了李蓉,盯着上官雅来也可能。有苏容华跟着上官雅,要动上官雅,也要看一下苏家的面子。
李蓉也只是一说,不想苏容华竟也应了下来。李蓉更放心了几分,点了点头,只道:“去吧。”
上官雅没说话,苏容华抬手道:“上官大人,请。”
上官雅叹了口气,低声行礼:“殿下早些回去吧。”
李蓉应了一声,低头看着折子:“我把事处理完了,就回去。”
上官雅见李蓉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同苏容华一起走出门去。苏容华悄悄打量她,轻笑开口:“上官大人似乎是有心事。”
“也没什么。”
上官雅笑了笑。
“今日劳烦苏大人相送了。”
“小事。”苏容华同上官雅并肩行着,“能送上官小姐回家,是在下的荣幸。”
上官雅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后,她叹了口气:“苏容华,我还真看不明白你这个人。”
“嗯?”
“你能到督查司,为的是什么,我们都清楚。可今日送我回去,便是帮着我和殿下了。”
“上官小姐,我也并非时时是要同你们作对的。”苏容华少有带了几分认真,“我心里有我的对错,我觉得你们过了,便会帮着其他人。我觉得其他人过了,便会帮着你们。”
“苏大人没有自己的立场吗?”上官雅抬眼看他,苏容华低头一笑,“有,只是我的立场,是我心里的对错,与世家或者皇权,都没有任何干系。”
“是么?”上官雅声音很淡,明白着是敷衍,苏容华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不同上官小姐谈这些。上官小姐今日忧虑,怕是与殿下有关,何不与我一说呢?”
上官雅不说话,两人提步出了门,苏容华用手中扇子敲打着手心,缓声道:“上官小姐不说我也知道,今日满山的芍药,裴大人怕是费了不少心思,公主却在那里设伏,裴大人与公主的关系,看上去颇为微妙啊。”
上官雅停住脚步,苏容华转眼看她:“上官小姐是不是想,殿下明明心里有裴大人,裴大人心里也有殿下,为何似乎还与裴大人关系这么僵呢?”
“苏容华,”上官雅抬眼,冷冷看着他,“殿下也是你能妄议的吗?”
苏容华笑起来,他靠近上官雅,轻声道:“笑一笑。”
上官雅不说话,她盯着苏容华,只道:“为什么?”
她虽然没有明指,苏容华却也知道,上官雅是在问方才他说出的问题的答案,他挑了眉头:“这就是你问人的态度?”
“不说就算了。”上官雅声音很轻,她径直转向马车,还未到车前,就听苏容华道:“因为在意。”
“殿下这个人,越是在意什么,越是不敢触碰什么。她和裴文宣不一样,当年裴礼之大人,夫妻恩爱,超乎寻常,所以裴文宣于感情一事,更重情,也更有勇气。而殿下生于宫廷,你我也知,如我们这样的出生,自幼教导之中,夫妻之间仅有规矩,情爱便是天上月,水中花,殿下何不是如此以为?”
“生于不同之地,自然性子不同。裴文宣看似温和谦让,实则极为强势,若是定下什么,那就是步步为营,寸土必争,尤其是感情一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殿下不是,殿下于感情,看得又郑重又悲哀,她怕自己于感情中失了分寸,所以她越在意,越害怕。”
“你为什么这么说殿下?”
上官雅回过头来,皱起眉头,苏容华每一句话她都挑不出错,可她奇怪的是,苏容华为什么这么了解李蓉。
苏容华耸耸肩:“不说我说的,别人告诉我的。”
“谁?”
“这你就不必知道了。”
苏容华轻笑:“我告诉你,也不过就是给上官小姐解惑,裴文宣和殿下,其实并不般配。裴文宣的感情,殿下要不起,殿下会怕。”
上官雅没说话,她静静看着苏容华,苏容华走上前来,叹了口气:“所以你啊,别为他们操心了,随缘吧。”
听得这话,上官雅笑起来。
“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
她甩下这一句,便提步往督查司走去,苏容华愣了愣,便见上官雅穿过庭院,疾步走到李蓉房间之中。
李蓉还低头写着字,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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