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上割了一道,放了整整一碗的血。
由于他的整条右臂都被忘魂蛊的毒性所蔓延,所以便是连放出来的血,都是呈现诡异的暗紫色。
但放了碗血之后,他右臂上的暗紫色便慢慢消散了下去,很快就恢复如初,除了手腕上的那道伤痕之外,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用特制的遮云膏在他手腕的伤处涂抹,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就遮掩住了那道伤痕,做完了这些,景师父才扶着姬殊晏躺到软榻上歇息。
“殿下,回楼里或许除去忘魂蛊的胜算会更大些……”
回答他的,是姬殊晏的一记冰凉目光。
景师父立马便闭上了嘴,下去继续配制解药。
彼时,慕白在武馆里练了一早上的长矛,回到府中之时,便有下人前来回禀:“少爷,府里来了客人,少夫人正在接待客人。”
客人?慕白点了点首,并不感兴趣,打算直接去沐个浴,冲去一身的汗渍。
他转身才想走,在里头伺候的两个婢女恰好走了出来,口中悄悄说着:“里头的那位,便是未来的皇后娘娘吗?听闻,殿下待她可是好得不得了,看她与咱们少夫人的关系挺不错的,咱们可得要用心伺候着……”
慕白一个猛转身,“你们方才说什么,府里来了何人?”
显是被忽然折回来的慕白给吓着了,两个婢女慌忙跪地,“回……回少爷的话,是淮府的苏姑娘,特来看望少夫人。”
两个婢女话才落地,便只觉眼前一花,再回过神来之际,哪还能再看到慕白的身影。
他以为,那日之后,她是不会再见他了,却不想,她今日竟然会来慕府……
脚下如踩了云朵般,走得飞快。
只要转过最后的这道弯廊,便能看到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可是,里头的笑语,以及明媚阳光下的那道倩影,却是让他生生顿住了脚步。
院落的石桌旁,苏念便端坐在那里,与吕媛坐得不远也不近,面色十分好奇地看着吕媛双手如生花般,上下刺绣。
不过一会儿工夫,便将一只母鸳鸯给绣了好。
“慕夫人可真是手巧,不像我,什么女工也不会。”取过她手中的罗帕,苏念上下看了又看,如是说道。
“淮府中自是有技艺高超的绣娘,如何能让苏姑娘亲自动手,若是一不小心刺伤了手指,殿下怕是会心疼的。”
这话,不论是哪个女子听入了耳中,都会羡煞非常。
苏念笑笑,“绣娘做得再好,也不如亲手做的有诚意。反正我也闲着无事,不若慕夫人教教我,如何才能将这鸳鸯绣好。”
拐弯处的慕白,在听到如斯对话之后,袖下的手徒然握地十分之紧,连指甲陷进了掌心之中,都未察觉出半分来。
“少夫人,少爷回来了。”恰此时,随在吕媛身畔的丫鬟眼尖地瞧见了躲在拐弯处的慕白,提高嗓音道。
既是已被发现,也没有再躲的必要,慕白便慢慢地走了出来。
苏念只是回了首,眸光看不出喜怒,与他的目光相接,而后,他停在了不远处。
“夫君你回来了,在武馆练了一上午了,可是累了?小阮,快去备些夫君爱吃的糕点来!”
吕媛很快站起身来,走到慕白的跟前,自然而然地挽上他的手臂,笑着吩咐。
下意识地就想要甩开她的手,但一对上不远处的那道目光,又让他生生顿住了动作。
只能抬眸,扯了抹笑,“我以为,你不愿意再来慕府了。”
“怎么,慕小将军不欢迎我吗?”
正说话间,婢女小阮已端了糕点过来,一半搁置在慕白这厢,而另一半则要往苏念那处放。
“她不喜欢吃栗子酥……”说出口的同时,他的话音顿了下。
而原本还甚为融洽的气氛,因为他的一句话,瞬间冷了下来。
“慕小将军便是个心细的人,我这么一点儿小癖好也难为你记得。慕夫人可是有福气了,有夫如厮,此生何求。”
最后,还是苏念率先打破了这一沉默,笑着说道。
听到她这番话,慕白连勉强的笑都撑不起来了,眸光直直地盯着她。
“幸亏有夫君的提醒,不然我可是犯了大错了。小阮,快将栗子酥撤下去。”
小阮是个很有眼力的婢女,发觉院子里的气氛不对劲,赶忙将栗子酥端了下去。
一时之间,整个院落里便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气氛更加凝滞。
“方才苏姑娘说,想要学习女工可对?”
吕媛自然是瞧得一清二楚,自慕白进来的那一刻,他的目光便一直锁定在苏念的身上,连半分也未曾施舍给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
但她却依然要装作怎么都不曾看到,还得要在三个人之际竭力地缓解气氛。
“是呀,殿下总说我不像个女子,我总得学点儿什么女子会的,好让他刮目相看。”
一听到她提及姬殊晏,以及她唇角处,不经意间所流露出来的温柔,便像是一根根的针,刺入他的心口,血淋漓地疼。
他一退再退,已经退到无路可退了,可是为何,她,他们,都还要逼他?!
“女工这般耗时的事儿,夫君定然不喜看,而且夫君今日也辛苦了一早上了,不若便先行回房歇着吧?”
但慕白却恍若未闻般,依旧盯着苏念看,不肯挪开半分的视线。
即便对方是个瞎子,都会被他那般灼热的目光给刺伤。
“夫君?”
“我不累,你们做你们的,不用管我。”可即便,心底在滴血,他却依然舍不得走。
因为,他能亲眼见到她的机会,已经越来越少了。
院落之内,微风徐徐,便连呼吸声都像是消失了一般,唯有两个女子,彼此的距离隔得不远也不近,正在专注地刺着绣。
而在她们身后的男人,看似站在中央,不偏也不倚,但若是有心之人往后瞧瞧,便能看得出来,他所站的位置,很有一番深意。
彼时正是午时,阳光大好,而他这般长身而立着,所投下的黑影,刚刚好能够为苏念挡去了灼眼的光芒。
心细如吕媛,她又如何会不知晓慕白的这番用意,心下酸疼不已,可面上却依旧笑靥如花,指导着苏念该如何刺绣。
忽而,她一针下去,刺中了自个儿的手腹,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她们只觉眼前一花,苏念的手便被一只白皙分明的手给握了住。
“流血了……”
他话至一半,便被苏念以无形之力给挣脱了开,看了眼手腹上的一点红,不甚在意地道:“一滴血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刺绣这般精细的活,不适合你。”其实,是他不想看到她有半点的伤害,哪怕只是被小小地刺了一针。
但这话,他却只能深埋在心里,永远也没有说出来的机会。
“舞刀弄枪便适合我了?好歹我也是个女的,慕小将军便算是偏心,也不必偏心到这种程度吧。”
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吕媛一眼,笑道:“听闻,慕老夫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抱曾孙子了?看慕小将军如今对慕夫人的珍惜程度,想来好事不远了呀。”
闻言,吕媛羞红了脸,微垂下首轻道:“苏姑娘便是会取笑阿媛。”
她始终,以后脑勺背对着他,也同时看不到,他越来越苍白无色的面容。
袖下的手握地越来越紧,即便指甲深陷肌肤,却根本无法缓解心口如锥般的刺痛。
在慕白分神间,苏念倏然回过了首去,眸光落在他明显不正常的面容之上,慢慢道:“若是慕夫人有了喜事,定然要及时通知我,可不要藏着不让我瞧孩子呀。”
不等慕白说话,她又回过首去,对吕媛道:“不知我能否有幸,成为你们第一个孩子的干娘?”
“苏姑娘亲自开口,那可是孩子无比的荣幸。”
吕媛这话说得,像是笃定自己与慕白会有结晶一般。
闲聊了许久,不知觉中已到了暮色,吕媛本想留苏念在府中用膳,却被她拒绝了,“我若是晚归,殿下定然会生气的,便不打扰你们夫妻两人的世界了。”
慕白侧了下身子,恰好挡住了她的前路,沉默了片刻,才道:“我送你出府。”
这次,苏念没有拒绝,两人分明是并排而行,却不知是谁有意,距离拉开地甚为陌生。
直到走到了门口,慕白才停下了脚步,深深地看着她,“是吕媛让你来的,对吗?”
他了解苏念,那日她既然已言明,便是决计不会再踏进将军府的。
但是她今日却来了,而且还当着他的面,说了那么多让他心痛到无法呼吸的话。
他清楚地知道,她是故意的。
“慕白,吕媛是个好姑娘,她值得你真心相待。而你与我,若是你不介意,我们依然可以是好朋友。”
他们之间,只能局限于朋友,再无其他。
他眼睑微垂,许久不曾回话。
苏念以为他是在考虑她的话,便打算启唇回府,却不想他忽而在身后问道:“当初,你为何要叫我小鲜肉?”
“因为,你是个单纯美好的少年,我希望,即便流年易逝,你永远也不要改变这一点。”
亲眼看着她上了马车,车帘放下,驶离,最后完全消失在眼帘。
似乎每一次,都是他目送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夫君,外面风大,还是……”
处在门后的吕媛,直到苏念离开之后,才敢出声来,但她话才到一半,眼前的男人忽然便折返了身子。
几步走到她的跟前,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地将她往府里拉。
“夫君你干什么,你弄疼我了!”细小的葇夷,被他的大手不带一丝怜惜地抓紧,疼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