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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072 众叛亲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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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着赵姨娘的眼睛,这些年,他虽然喜欢赵姨娘,却也只是和一喜欢小猫小狗一样的,只是个玩意儿,并不曾放在心上,更没有半点尊重。若不是阴差阳错的只剩下贾环这么一个儿子,他可能一生都不会好好的看赵姨娘一眼,当初的所谓“扶正”只是一句气话,甚至很多时候,他都为自己的口不择言而懊恼。

    如今,静下心来,以平等的角度看待赵姨娘,贾政突然发现,这个他一直都看不上的女人,除了出身不好以外,根本就没得挑的,尤其是对着他的那份用心。

    突然间,贾政有了决定,如果王氏死在庄子上,他一定要把赵姨娘扶正,不仅仅是为了贾环的未来,也因为赵姨娘这个人真的值得。

    这么想着,贾政便愈发的希望王氏死掉。虽然说起来好像很恶毒,但是贾政心里就是这么希望的。所以,当他知道王氏不但不可能死掉,反而还要回来碍他的眼,心里就更恨王氏了。

    男人若是把一个女人放在了心上,会做出很多他们平常绝对不会做的事情,贾政也是一样。为了表示自己的喜爱,贾政千辛万苦的自瑞和祥定下了布料,请里面的师傅到家里为赵姨娘量身之后,极为高调的送了赵姨娘三件,并且以后还在持续增加中。至于其他用银子就能买来的首饰,贾政就更加不吝啬了。

    “太太的房间已经打扫干净了,婢妾这就送太太回房。”赵姨娘笑得眉眼弯弯,眼睛里的幸福之色刺痛了王氏的心。

    对于赵姨娘宣誓主权的做法,王氏只觉得憋了一肚子的气,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脸色,“罢了!不必了!你去忙你自己的罢!我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

    看着敏感的贾探春,王氏有一种前功尽弃的感觉,这些年来,她一直对着贾探春灌输嫡庶之别,并且暗示她如此的尴尬身份都是因为赵姨娘的不安于室造成的,让她厌极了赵姨娘。使得她认清楚只有攀着她这个嫡母将来才能寻个好人家的事实,直接造成她亲近嫡母,看不起生母的性格,眼看着可以收网看笑话了,却没想到突然出了这样的岔子,贾探春也被赵姨娘又收买了回去。

    王氏完全不知道,毁了她全部计划的,正是他那个寄予了全部希望的儿子。他一个简单“庶”字让贾探春看穿了他全心待她的虚假,回去铰了为贾宝玉做的鞋垫,痛哭了一场之后,她才发觉还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和弟弟可靠,尤其是在赵姨娘和贾环那么得宠的情况下,贾探春毫不犹豫的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王氏离开的时间并不长,可是这府里早已换了另外一番天地。他们四个人,已经是密不可分的一家人,而王氏只是个惹人厌的讨厌鬼罢了。

    “这些是这些日子以来的账簿,还有库房的钥匙,请太太仔细核对。”赵姨娘对着自己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立刻把钥匙和账簿取来了。

    王氏心里有些震惊,她一直认定了赵姨娘会死死的揽着大权不放,不曾想,竟然这么痛快的便交了出来。震惊之余,王氏只觉得赵姨娘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可以任由他打骂的赵姨娘了,她的心机的城府已经可以与她抗衡了。看着赵姨娘,王氏心里愈发的厌恶了,她只觉得这赵姨娘身上有一些人的影子,一些她极为讨厌的人。

    “你做得很好,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王氏毕竟是王氏,就算心里很不高兴,面上也是不肯表现出来的。

    赵姨娘也是淡淡的微笑,“太太说得哪里话,这是婢妾该做的事儿。”

    王氏点了点头,自矜着自己的身份,缓步离开。

    待到王氏走远,贾探春这才快步来到赵姨娘身边,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看了看四周,小声的道:“母亲,您怎么那么轻易的就把管家的权利交给她了呢?如此一来,她只怕不会让我们好过的。”

    “你大伯母今日派人传来一句话,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初开始的时候,想不明白,后来请教了青杏才明白了里面的意思。”赵姨娘不识字,管家很是艰难,所以贾政便把自己身边识文断字的青杏送给了赵姨娘使,而赵姨娘也是上进的,跟着青杏慢慢的开始学习读书认字,不求多,只要能看懂账簿,管好家就成了。

    贾探春不解,“又是大伯母,母亲你为什么那么听大伯母的话?”

    “她是极好的人,是娘亲命中的贵人!”赵姨娘因为安卉躲过了几次危机,身份地步一步步看涨,便把安卉当成神一样的存在,很是推崇,“探春你虽然聪明,但是还是太小了!你比起你大伯母身边的绾绾来,差远了!”

    赵姨娘其实并不了解安卉,一开始的时候,安卉对她是有些同情,但是绝不至于为她得罪王氏,因为她不是烂好人。她之所以一直帮着赵姨娘,不过是因为她恨极了王氏,只想着找她的不痛快罢了。

    贾探春很不服气,她一点也没看出绾绾哪里精明,甚至觉得她傻得厉害,竟然会为了林黛玉这样的陌生人得罪老太太。

    赵姨娘苦笑摇头,“你的精明都表现在外面,而绾绾的精明都敛在里面,小小年纪就让老太太吃了轻敌的亏,她也算是独一份儿了。”

    “那是因为大房的七姨娘一心为她的缘故……”贾探春心高气傲,忍不住辩驳道。只是,心里却已经信了母亲这说法。

    赵姨娘对着自己女儿宠溺的笑,“这固然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但是她的那份临危不惧,淡定从容,却也是让人叹为观止的了。”

    贾探春突然笑了,“母亲现在说话倒是愈发的文绉绉的了,难道母亲想要做个女先生?”

    赵姨娘横了女儿一眼,“你大伯母说,夫妻两个要有共同语言。就算不能与他对诗联句,也该能听得懂才好。”

    贾政是个极爱读书的人,很有些酸腐之气,所以他养了不少门客,平日里无事大家就在一起饮酒作诗。以前,若是贾政说话稍微婉转一点,赵姨娘便听不明白,直闹得贾政觉得十分无趣。自从赵姨娘听了安卉的话开始学习读书认字,虽慢得很,却得到了贾政的支持,甚至有时候还会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两人的感情也因此更加的如胶似漆了。

    安卉虽然与赵姨娘见面的机会不多,这几年,也不过就传那么几句话,但是每次都能让赵姨娘获益匪浅,所以她对安卉的话简直奉若神谕。

    贾探春仔细想了想,这些话确实都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她毕竟是个孩子,很是看不惯母亲如此推崇安卉。因为大房和老太太疏远的关系,贾探春和安卉见面次数不是很多,单独的相处的更是没有。她远远地看着安卉,只觉得她的确是颜色美好得很,其他的确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

    “那么,我们以后要怎么应对太太呢?不知大伯母可曾留下什么锦囊妙计?”贾探春有些挑衅,将安卉对比诸葛孔明更多是讽刺。

    “你大伯母倒是不曾留下什么锦囊妙计,只留下一句话。”赵姨娘神秘兮兮的,引得贾探春和贾环眼睛晶晶亮了之后才缓缓的说,“妻与妾比,妻为尊。然妻之较于夫,则夫为尊。”

    贾探春顿时如醍醐灌顶一般,那么麻烦的事情,竟然这么容易就解决了,真真儿是不可思议,她之前还一直想着要怎么和太太斗,现在看来却是不需要了。

    仔细想想也是,那管家的权利并不能保证什么,尤其是有王熙凤这个向着王氏的顶头上司在,管家的权利只是鸡肋而已。不,连鸡肋都算不上,它就是烫手山芋。有这个所谓的权利在,她的父亲也会松懈,若是没有,凭着她父亲严密的保护,他们母子绝对的安全无忧。

    当晚,听说赵姨娘把管家的权利交了出来,贾政很不高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知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她会借着手中的权利害你?

    贾政的话还没有说完,赵姨娘便用手指压住了他的唇,阻止他再说下去,“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害你被流言中伤。”

    贾政很想说,去他的流言,他一点也不在乎。

    但是,他毕竟不是贾赦,他是爱惜自己名声甚于一切的人。所以,他说不出来。

    他如今是为了赵姨娘好,把管家的权利留给她。若是以后真的有什么流言的话,他可能真的会迁怒于赵姨娘,怪她不懂事。甚至将来赵姨娘败在了王氏的手中,他也只会觉得赵姨娘没能耐,心里看不上她。

    “我知道,你会保护我们母子三人的,对吗?”赵姨娘眼睛柔得几乎能掐出水来。随着安卉的指点,赵姨娘让贾政对她越来越用心,越来越投入。可是,赵姨娘自己的感情却慢慢的消失了。所以,她才能这样冷静的算计着贾政。

    王氏那边,回到房间没多久,便听到了贾政的命令,她就算气得直吐血,也是没有丝毫办法的。她,似乎可以预见到自己未来的生活了,似乎不会很顺心了。

    当然,这个时候,王氏还不知道,其实,她不仅仅是不顺心,而是很闹心。

    “宝玉呢?”王氏忍了又忍,忍了又忍,可是最后还是没忍住,眼看着这天都黑了,她的儿子都没到要来见见她这个母亲吗?

    不同于旁人瑟瑟发抖的不敢吭声,金钏如今是破罐子破摔了,毫无畏惧的回话,“奴婢刚刚派人去问了,说是林姑娘病了,宝哥儿去探望她了。”

    “嘶”地一声,王氏手中的帕子碎成了两半。

    王氏心中有一股子的火,不吐不快,“把那个小畜生给我叫来,他真当他娘死了不成?”

    她原本以为只要回到贾府,一切会好起来,可是看看她回来是个什么待遇?小妾带着儿子女儿到她面前秀甜蜜;丈夫对她冷淡如冰,连都不愿意看一眼;儿子又为了个克母的病秧子无视她的存在,她这究竟造的什么孽啊?

    天下之大,竟然没有一个关心她在意她的人!这究竟是为什么?王氏怎么也想不明白!

    “母亲,您叫儿子做什么?”贾宝玉明显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他费尽了心机,好不容易才哄笑了林黛玉,正高兴着,却被打断了。

    因为安卉和绾绾突然离开的关系,林黛玉只觉得在这儿愈发的没有意思了,她知道安卉她们怎么也不可能带上她,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不开心。于是,便拿着自己身体弱做借口,闷在了房间里。

    “你不知道母亲今天回来吗?”王氏有些咬牙切齿。

    贾宝玉点头,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我知道,老太太说了,您的病好了,所以就回来了。”

    看着儿子说得轻描淡写,王氏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得厉害,“你就没想过要去庄子上看看我?”

    “母亲说得甚至奇怪,您病好之后不就回来了吗?”贾宝玉其实并不是像他表面上看起来这么无情,只是生病了,尤其是伤风这么长时间,病情是很容易传染的,所以,贾宝玉从来没想过要去探视。而且,因为甄宝玉的奉承,他只觉得自己放血为母亲治病便是最大的孝举了,其他的根本看不上眼。

    王氏所有的苦难都是因为贾宝玉这个儿子而起的,可是她的这个儿子却是如此的漫不经心,好像什么都比不上他的林妹妹重要似的。喉咙处奇痒无比,王氏用帕子捂着嘴,弯腰剧烈的咳着,咳着咳着,喉咙里一股子腥甜,猩红的鲜血流在了帕子上。

    “快请大夫!”贾宝玉吓了一大跳,立时便慌了,扶着王氏焦急的问,“母亲,您的病不是都好了吗?怎么会这样呢?不会是……不会是肺痨吧?”

    贾宝玉说着,不禁后退了两步,待看到母亲冷笑,他忙又上前搀扶,可是,王氏已经冷了心,用力的将他推过去,“不用你假惺惺的!若是害怕了,尽可以滚!”

    贾宝玉被推倒在地,心里也很委屈,其实他只是下意识的反应而已。可是,看着母亲的样子,他便知道自己再怎么解释也是枉然了。

    大夫来了,诊了脉之后,只说是王氏以前受了内伤,但是一直没有调养好,所以,情绪激动之下容易咳血。如今,只能用名贵的药材养着。

    听到不是肺痨,贾宝玉那颗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什么名贵的药材都尽可用,只是,我母亲什么时候能好?”

    “这得看调养的效果,只是,这病最是动不得气,以后都请尽量照顾着太太的情绪。”大夫并没有说出实情,其实他估摸着,这个病怕是一辈子也调养不好了,只能靠着那些名贵药材吊着命。当然,这还是不动气的情况下,若是大动肝火,指不定当场就能没了。

    贾宝玉此时上前对王氏说:“母亲都听到了吗?您尽可放心,咱们家药材多,您的身体一定能调养好的!”

    王氏闭上了眼睛,若是贾宝玉在她刚回来便如此的殷勤关心,或者是在她找来了他以后表示关心,她都会庆幸着有这个儿子的存在。可是,如今她恨不得亲手掐死贾宝玉这个不孝的东西,根本不肯相信他说的任何一个字,就好比她对金钏一般。

    “滚!”王氏从嗓子眼里挤出了这么一个字。

    贾宝玉愣住了,眼泪在眼眶里不停的打转,只是王氏看不到,就算看到了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心疼。贾宝玉是大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就算是对着自己的母亲,他也觉得接受不了!

    想着大夫的话,贾宝玉到底没有当场吵闹,恨恨的跺了跺脚,哭着跑了出去。

    彩云见状,叹了一口气,轻轻的道:“太太这是何必呢?宝哥儿还小!而且,他是真心关心您的,您这样……”

    话还未说完,王氏突然睁开紧闭的双眼,眼神如刀剑一般,很是凌厉,就连声音也如同利刃一般,“你给我闭嘴!”

    王氏如今恨尽了天下人,就算是彩云她也恨上了,虽然彩云很聪明的掩饰着,但是在庄子上的那段漫长的日子里,彩云对她也不像当初在家里的时候一般了。本打算不计较的王氏,没有办法再装糊涂了,她无法掩饰自己的恨意。那个低调内敛的王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暴躁凌厉的王氏。

    彩云打了冷颤,对于王氏的恨意她接收了十成十,因为她实在是太了解王氏了。她不否认在庄子上,她确实不如家里费心,但是她自认自己也还是忠心的,所以,对于王氏如今“过河拆桥”的态度,心里很是愤恨。若是没有她,王氏那病得快死的样子,绝对发现不了真相,就算发现了,也没有办法传递消息出去。可是,就算她又如此的功劳,也不能抵消一点点疏忽,这样的主子跟着还有什么意思?

    王氏没有功夫去管一个丫鬟在想什么,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的不幸,她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所有人。只是,她并不知道,她的痛苦远不止于此。

    赵姨娘当家的时候,对着下人都很和蔼,也不回避自己的出身问题,对着以前有交情的人很是照顾。可是,王氏管家之后,因为脾气的转变,再加上要整治报复以前得罪了她的人,手段凌厉许多。于是乎,两相对比,自然是高下立见。流言蜚语再一次迎风而起,却不似以前那般说她的好话。然后,王氏暴力镇压。再然后,流言愈发的难以入耳。如此,恶性循环之下,王氏的名声算是彻底的没了。

    待到王氏冷静下来,以养病为借口,把所有的烂摊子都扔给王熙凤也一样不能阻止流言的传播。她不是没有向兄长求助,可王子腾看着她这么蠢笨,也不愿意多插手了,沈氏见状,不仅没帮的意思,反而来了顺水推舟,加了一把火。

    王氏水深火热之时,安卉多半在给安安写信,每次都要唠唠叨叨写上厚厚的一封,大事小事都会提到,务必保证达到安安亲眼看到的效果。绾绾不曾如此夸张,却也是厚厚的一封。只有贾赦比较清闲,他每次只在安卉的最后添上一句嘱咐好好读书,照顾自己的话。

    这一日,贾赦自守卫那里接过一封信,不禁苦笑了起来,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荣肃王爷并不是一心为他好才建议他远遁的,竟是在这里等着他。

    看着守卫面无表情的脸,贾赦叹了一口气,他早就应该想到的,当初回来的时候,皇家并没有把这些人收回去,而是以“不打草惊蛇”的名义留在了他的府上,就必定是有着其他打算的。

    贾赦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亲手将信烧掉,眼看着他化为灰烬。

    这件事,贾赦并没有和安卉说,可是几个月之后,安卉就意识到不太对了,他总觉得贾赦在忙着些什么,可是却又说不清楚,而且,他们来到这个凤凰城,也实在是有些日子了。

    仔细想着,安卉不禁怀疑贾赦是不是又接到皇家的命令了。而且,越想越像是那么回事。她心里很担心贾赦的安危,却又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在贾赦的吃穿住行上愈发的费心了。

    对于安卉的转变,贾赦能够感觉得到,只是,他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安卉解释,只能是期待着这边的事情快些解决。提心吊胆的日子,真真儿是太不好过了。

    随后,一件大喜事让贾赦和安卉都乐得何不拢嘴了。

    “卉儿,你看看这个。”贾赦递给安卉厚厚的一沓纸,比安卉平时写给安安的信还要多。

    安卉不疑有他,拿过来便看,初开始的迷茫,不一会儿恍然大悟,看着看着又不自觉的红了脸颊,最后则是笑得无比的得意,到最后,安卉意犹未尽,微微挑起眉毛,“这年头,真真儿是得罪谁都不要得罪文人啊!”

    贾赦轻笑,眼睛里也满满的都是得意,“看来,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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