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便是到迎春房里小坐,与迎春的两个先生说话解闷,时间一久,邢夫人不但性子缓和了些,与迎春也逐渐亲密起来。
迎春本是个温柔腼腆的,又无甚骄奢之性,邢夫人此前不喜迎春,倒有大半是迎春母亲所累。
如今与迎春接触久了,邢夫人又非那铁心铜胆的,瞧着迎春性情可亲,不禁心生怜意,倒越发动了真情,待迎春也周到体贴起来。
这日里,邢夫人理罢家务,闲来无事,偶然想起如今已是进暑了,府里上下都该换帐子窗纱了,前儿贾赦让她做衣裳的料子里很有几匹轻薄细密,颜色也清嫩,她命人制了帐子,今儿正好趁闲给迎春送去。
邢夫人想着,只命人拿了帐子,便往迎春屋里去了。迎春正在屋里,跟着先生学琴,见着邢夫人来了,忙起身行礼,又要命人奉茶来。
邢夫人见了,只笑道:“免了罢,我只是给你送帐子过来,你既在学琴,我便不打扰了。”
说着,邢夫人放了东西,便转头又领人出去了。
才出了院子,便见着迎春的另一位先生,正同着丫鬟提篮采着花瓣。
邢夫人笑了笑,还未说话,那女先生便眼尖的瞧见了,只忙上前道:“给大太太请安。”
邢夫人原是与这两位先生说笑惯了,只打趣道:“采这么多花儿,莫非要做了菜吃,倒是我招待不周了。”
那先生回说道:“大太太说笑了,瞧着这花儿开的好,我倒想起宫里一个制胭脂的方子来了,闲来无事,欲按方子制些出来,明儿奉给太太们瞧瞧。”
邢夫人听着,便来了兴趣,只笑道:“宫里的方子,可见是不俗的,倒不知怎么个来由?”
那先生听了,只笑说道:“太太也知道,我是打宫里出来的,原先有幸侍候过几位公主,才得了这个御用的方子。这方子是前朝传下来,制来不易,宫里头能得这胭脂使唤的,也只那么几个。偏这法子又极繁琐,若不是府里的姑娘,姿性聪明,一教就会,只怕我寻不出空来制这东西。”
原来,贾赦给迎春请的先生,皆是在京中权贵人家得名的,出身自然也有些不俗。
如今这制胭脂的先生性陈,名萱娘,祖上曾是饱学大儒,座下很有些出息的弟子。
偏这陈家老祖子嗣单薄,传到这陈萱娘的父亲时,膝下只有一女,性情端方静雅不说,更受家风熏陶,是博古通今,满腹经纶。
后来入宫作了女官,专司教导公主,很得宫中贵人看重,若不是这陈先生出宫之后,家业败落不堪,又遇着废太子之事,只怕贾府还请不动她。
但这陈先生着实是个处事周到的,教导迎春极是用心不说,对邢夫人和王夫人都恭敬有加,待下人也极和气,竟是一点架子都没有,难怪能得人看重。
不说别的,单邢夫人这左性儿的,听了这陈萱娘这话,只忙笑道:“迎丫头原有些懦性子,先生不嫌弃便好。”
说着,邢夫人又笑道:“对了,前儿先生说的笔墨,我已命人寻去了,待得一寻回来,便让人送来。”
那陈萱娘听了,只忙推辞道:“这怎么使得,我不过白说一句罢了,担不起太太这份看重。”
邢夫人微微笑了笑,极是大方的说道:“先生有所不知,迎丫头原是个闷性子,十天半月也不开个口,难得见她喜欢什么,直把我和我们老爷愁得没法。前儿如今先生一来,迎丫头倒跟改了性子似的,长进着实不小,我们也没旁的意思,只想略表一下心意罢了。”
说着,邢夫人见那陈萱娘仍要推辞,只忙笑说道:“先生若是觉得过意不去,只多教我们迎丫头些便罢。不是我说,我们迎丫头什么都好,就这性情上不如人意,不大合群,若能学得先生三分性情,我和我们老爷这一直悬着的心,也能放下来了。”
邢夫人正和这陈萱娘说着话儿,忽见着贾赦房里的翠云领着几个小丫鬟,只忙忙的过来道:“太太在这里呢,老爷回来了,请了太太过去说话呢。”
邢夫人听得是贾赦找她,忙辞了这陈萱娘,领着人急急慌慌的回屋去了。
谁知才进了院门,便有王善保家的迎上来,小心翼翼的说道:“太太,舅老爷惹了事儿出来,教老爷知道了。”
邢夫人骤然一惊,隐约有些不安,只忙发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