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在一旁听了,暗觉不妙,这王太医虽与贾府交情相厚,但却不是衙门的仵作,能让贾府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再怎么说,这王太医也是贾赦和贾政的长辈,贾政这话说的太不小心了。
想着,贾赦只忙忙的笑说道:“既是粥中无毒,我心中也可略放下了,王大人辛苦了,还请到后堂吃茶。”
听了贾赦这话,王太医缓了缓脸色,只拱手言道:“不敢当。”
贾政也觉出自己的话里不对,忙笑着转了话头,又叙了几件陈年旧事,领着王太医往外书房吃茶去了。见着贾政领着王太医往里头去,贾赦方吩咐了那管事几句,又命人将那些粗使婆子绑起来,严加看管,不许逃脱一个。
那周家老小把事儿诉了一遍,又跪在地上,朝着那些围观的人,死命的磕着头,只泣道:“我家周大死的着实冤枉,我们敢对天发誓,绝没有半句谎言虚语。”
只磕得额头血红一遍,叫人触目惊心。
偏这其中有两个稚儿,天真不解世事,只咿呀着往那破席旁爬去,叫人见了忍不住潸然泪下。
赖大见着这般情状,心下也很有几分难为,正想着要不要命人扶那周家老小起来,先前领了贾赦吩咐的管事却出来了,只朝赖大看了一眼,赖大当下意会,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
那管事只咳嗽了几声,对周围拱了拱手,叫道:“且静一静。”
这周家老小方拿袖子擦了擦泪,从地上起了身来,只是仍旧抽泣着。那管事见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了,才对着周家老小道:“既说这粥里有毒,吃死了人,我这心里倒有件事,不知该问不该问?”
说着,见周家老小点了点头,方问道:“若说这米发霉,生了毒,前年倒还出过一个案子,将霉米充作好米,水洗晒干后再卖出去,一年卖了大半年,也没听过谁吃死吃病了去。”
听着那管事这么一说,旁人也觉得有理,那案子在京里闹了大半月,连米价都跌了一层去,何人不曾听说,但却没人说吃坏了去。
听着那管事这么一说,周家老小本就是个没见识的,也找不出话儿来对,只是掩面哭泣,翻来覆去的念叨道:“大夫说的,这粥吃不得,我苦命的周大。”
赖大听了那管事的话,忙上前劝道:“既是大夫说的粥中有毒,正好今儿在这儿的人多,劳烦哪几位帮忙请几位有名的大夫来,当众再验一遍,到时候再说旁的如何。”
赖大这话儿一出,围观的人里便有几个好事的,忙忙的挤了出去,去往医馆请大夫了。周家老小隐约添了几分心慌,只扑在周大的尸体上大哭,口里念着周大的名儿。
正哭着,平地刮起一个旋儿,一股冷风卷着落叶顺着街道吹了过来,满地的尘土也扬了起来,一时间天色阴沉无比,竟隐约透出些许寒意来。
“起风了,怕是要下雨了。”围观的人缩缩身子,交头接耳的说着,贾府门上悬着灯笼竟格外明亮起来,为这阴沉沉的夜空,骤添几缕暖意。
正议论着,远处几盏灯笼遥遥的过来,仔细一看,原是那些请大夫的人回来了。
待得近了前,众人又指指点点的议论起来。
这个说:“那穿绿袍子的是王大夫,据说和太医院正堂是本家,一手医术精湛着。”
那个说:“那白须的是许大夫,号称三贴回春,是个了不得的。”
还有的说:“那年轻的是李大夫,别看年纪小,人家祖上可号称活阎王,家传的本事。”
一共来了四五个大夫,都是在京中有名有德的,赖大上前见了礼,诉了事由,便请了这几位大夫上前探看。
周家老小虽是穷苦人,但在京里土生土长,也听过这些大夫的名儿,倒不曾怀疑贾府动了手脚,只忙忙的把周大的病况说了,又捧了那半罐子粥出来,给这些大夫验看。
听了周大的病况,这些大夫便皱了眉头,再细细看了那粥,便说道:“这粥虽是用霉米熬的,但若不是长年累月的吃,但一两日工夫,哪能吃出什么病来。”
其中那李大夫年轻气盛,历来见不得庸医,又对着周大家人道:“再说着,这周大得的也不是痢疾,怕是肠子断了,不信你们自己去问问,谁得了痢疾是这个样儿的,鼓着肚子不消减的。”
周家老小听了这话,知道这话再也假不了,思前想后,难免灰心丧气,只伤心不已,嚎啕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