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物,即使成年后,相互遗忘,见到信物,总还能忆起当年的情谊。
李果想,启谟果然是遗忘当年的情谊。
李果想,人终究是会变。三年前,赵启谟十四岁,自己十三岁,那时还算孩子,三年后,赵启谟十七岁,自己十六岁,都已长大。
一位官员的儿子,堂堂的皇族,和他这样的市井小儿,怎么可能当朋友嘛。
无论年少时再亲昵,终究是要分道扬镳。
这样想着,李果懊恼的将香囊塞进木箱里。
放下香囊,又想:不对。
又将香囊拿出,握在手心。
回想赵启谟以往的冷热反复,猜想他今日可能是出于顾忌,而不肯和自己有过深交谈。
今天相遇,他分明很开心,眉眼带笑。何况赵启谟还问了自己的落脚处。
那么,他会来城西的珍珠铺找自己吗?
这么想着,李果突然又不沮丧,也不恼火了。
李果翻身起床,前往卖粗食的食店,填饱肚子。先前,李果难过得饭也吃不下。这下,心里欢畅,能吃两碗。
抱着赵启谟会来找自己的想法,李果第二日到珍珠铺,无心干活,一心留心外面的行人,不时朝铺外张望。使得掌柜和老伙计们,都以为他是在等什么贵客。
这日,等到店铺打烊,赵启谟都没有出现。李果不舍得离开,仍在铺外等待。
城西的沧海珠珍珠铺非常有名,赵启谟不可能找不到。
他该不是因为什么事耽误了?
他为什么没在京城,而出现在广州?
他来广州多久了?
如果不是自己正巧去熙乐楼,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着他。
有太多事,想问赵启谟,有太多话想跟他说。
深夜,商肆逐渐关闭,李果走出昏暗的朝天街,望见对街灯火如昼的熙乐楼。他驻足,又在熙乐楼下等待,观察门口出入的客人。
这一天,起先激动兴奋,而后焦虑不安,等到此时则是满满的失落和寂寥。
官署几乎都位于城东,李果去过城东,那里官舍无数。
赵启谟和那些官员们在一起,大概,也是住在城东吧。
那时赵启谟匆忙,竟是没有问他,具体住在哪里。
李果连续两日,心情焦躁,心神不宁,甚至还给客人算错账目,第一次挨了李掌柜一顿训。
阿棋看在眼里,李果这两日的反常,都是从他去熙乐楼后,才发生。
“果子,看你整日朝铺外张望,可是在找寻什么人?”
午后,两人结伴去食店用餐,阿棋问着漫不经心扒饭的李果。
“是我自以为是,以为他会来看我。”
李果闷声低语。
“你说的那位故人长什么模样?我帮你留心。”
阿棋到此时已经相信李果,确实在熙乐楼遇到一位故人,而李果说的“他”,显然指那位故人。
“是位世家子,跟你一样十七岁,个头比你高。他长得很好看,剑眉,眼睛很亮,鼻子英挺,他衣服华贵,穿着不常见的紫袍,说官话,是京城人。”
李果描述赵启谟的样貌和特质。
“果子,这样的人,莫不是你在梦里认识?”
阿棋知道李果是位贫家子,也知道李果是闽地人,不可能认识京城的人,何况还是位世家子。
“便当是我在梦里结识吧。”
李果埋头,将碗中的面条扒完,再不愿有只言片语。
这日铺子打烊,李果仍在铺外滞留。阿棋知道他是在等人,看李果愁眉不展,阿棋便也留下陪他。
“果子,要真是那样显贵的子弟,从来不会和我们这种平民交朋友。”
阿棋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李果虽然不言语,但看着很难过。
“我们小时候认识,就住在隔壁。他爹到我们那里当官,他跟过来。我们小时候很要好,他还教我读书识字。”
李果蹲在地上,对着空荡、漆黑的街道喃语。
“那是小时候的事,人嘛,长大后就不同啦。我小时候和邻家的阿珍也玩得很好,还一起去池塘抓□□,还说长大了要嫁我。”
阿棋仰望星空,一脸忧郁。他虽然不是个机灵的人,但情感细腻。
“突然有天,她就不许和我玩,她娘把她关在房里,我连看都不能看到她。再后来,她突然被许配给别人,我竟是再没能见她一面。”
阿棋想,这大概就是青春无法抹平的伤痕吧。
“是不是你没去提亲,才让人捷足先登。”
李果听着阿棋的故事,心情略有好转。显然人世间,人人都有不同的不幸和遗憾。
“也不是,她爹不喜欢我,瞧不上我,把她嫁给邻县一位教书先生。”
阿棋虽然也读书识字,可毕竟学得浅薄,没有什么学问,将来更不可能参与科考。
“你这是男女之事,和我的不同。”
李果叹息。虽然阿棋跟他讲他的故事,还是起到安抚的作用。
“那你又是怎样的事。”
阿棋觉得没差,说的都是人心的变故。
李果摇摇头,想着,自己这般失落消沉,确实有些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