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古氏瞬间松了一口气。不过转眼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蒋冲自小就混账,他不会在侯府乱来吧。古氏紧张兮兮地盯着蒋冲,生怕他暴起伤人。
老侯爷瞥了眼古氏,示意古氏收敛一点,那眼神实在是太明显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古氏是在防备蒋冲。
蒋冲呆呆地望着老侯爷,“大伯,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老侯爷语重心长的说道:“不要试图反抗,也不要当着大理寺的人放狠话。你越是放狠话,他们越是折腾你。
你客客气气的配合他们,他们看在侯府的面子上,也会给你几分体面。至于跑关系的事情,老夫会和你父亲一起想办法,一定能将你从大理寺捞出来。”
蒋冲突然跪下磕头,“侄儿如今全指望大伯,大伯千万不能放弃侄儿。”
“你放心,老夫不会放弃你。但凡有一点希望,老夫就会替你拼命。”
蒋冲含泪“侄儿相信大伯。”
蒋冲站起来,转身走出松鹤堂,独自面对大理寺的官差。
欧氏望着蒋冲的背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东府老爷子也是老泪纵横,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古氏心有戚戚焉,暗自庆幸,自己的儿子虽然没本事,好歹也不会惹事。
老侯爷则有一种风云将来的萧瑟感。
他看着宋子期,由宋子期引来的席卷全国的山西大案,究竟到何时才能平息下来。
全场最镇定的唯有宋子期。蒋冲不过是山西大案中的下虾米,真正的大人物,是那些涉案的宗室皇亲,勋贵武将。
至于蒋冲这个小虾米能不能保住性命,就得看蒋冲的运气,还有东府的关系能不能做到位。
蒋冲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东府愁云惨雾。连带着侯府的气氛也有些凝重。
与此同时,宋安然从白一手中得到一个关键的消息。
晋王的人跟在江忠后面,偷偷进了京城。紧接着又去了城外。有人看到晋王府的人去了相国寺,然后再也没有看到那人从相国寺出来。找遍了相国寺上下,也没找到晋王府的人。
另外,追查生铁走私也有了关键性的消息。
通过追踪那些运货船只,现在已经可以确定,那些走私而来的生铁最终去处就在京城城外某个地方,似乎和相国寺是一个方向。
晋王府的人去了相国寺就没出来,生铁走私的最终地点,也在相国寺附近。
很显然所有问题的关键就在相国寺。
宋安然急匆匆的去找宋子期,将两个消息告诉宋子期。
宋子期沉吟片刻,突然激动起来。宋子期对宋安然说道,“为父现在就去行宫面见陛下,你在侯府等消息。”
宋安然有很多问题想问,可是宋子期真的太着急了,完全没给宋安然问问题的时间,带着几个家丁小厮,就急匆匆地出了侯府,前往城外行宫。
宋子期这一去,连着两天没有消息,人也不见踪影。
宋安然让人打听消息,甚至让白一去找颜宓。发动所有的资源,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宋子期的确去了行宫面见陛下。至于见了陛下之后的事情,就没人打听出来。
就连颜宓暂时也没办法打听到宋子期的下落。不过颜宓可以确定,宋子期还在行宫,说不定就在陛下身边。
宋安然又让人打听江忠的下落。或许从江忠的行踪上面,可以判断出宋子期的处境。
打听到的消息是,江忠去了行宫后也没了动静。
瞬间,宋安然联想到了黑洞。行宫犹如一个黑洞,所有靠近行宫的人全都有去无回。
这个情况实在是太诡异了。
宋安然没办法乖乖坐在侯府等候消息。
她习惯到了掌控一切,唯有掌控一切,她的心才能安定。
宋安然当即决定,出侯府,出京城,前往城外庄园暂住,打探消息。
庄园不是行宫,不是相国寺,可是庄园离行宫离相国寺,可比侯府近多了。而且住在庄园里行事也方便了许多。
不过离开侯府之前,宋安然得安排好一切。
宋安然先是派人去书院,将宋安杰宋安平接回来。命宋安杰住在荔香院,管着所有人,尤其要盯着宋安平。如今京城风雨袭来,这个时候决不允许宋家人有任何人乱来。
谁敢乱来就收拾谁。
早在去年宋子期被下诏狱的时候,宋安杰已经经历过一回。这一次自然是轻车熟路,完全没有问题。
只是宋安杰很担心,他眼巴巴地看着宋安然,“姐姐,父亲不会有事,对吧?”
“当然不会有事。”宋安然肯定地说道。
“那父亲为什么没回来,为什么姐姐要住到庄园?姐姐,我已经长大了,你不能再瞒着我。”
宋安然笑了起来,“臭小子,竟然和我提要求。”
顿了顿,宋安然又犹豫着和宋安杰说道:“父亲肯定不会有事,我向你保证。但是,我不确定事情尘埃落定之前,究竟会发生多少意外,这些意外会不会牵连到宋家。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必须全力以赴去做,哪怕只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我也要全力关注。这段时间,我没办法管着家里面,家里的一切就只能靠你。
我们宋家人口简单,事情少,可是不代表我们宋家就是铁板一块,也不代表所有人下人都会对宋家忠心耿耿。
所以,你一定要照看好家里,留意大家的举动。若是发现异常情况,不用犹豫,当机立断将人抓起来。总之一句话,你要相信自己的判断。”
宋安然杰重重点头,“我明白了。姐姐放心,我会做好一切。”
“真棒!”
接下来宋安然又给宋安乐安排了差事。将喜春喜夏刘嬷嬷还有外院管事留下来照看家里。
然后宋安然就带着白一喜秋,十来个家丁护卫出侯府,去城外庄园。
童伍就住在庄园内。短短时间,他已经挑选了将近二十名小子进行训练。
宋安然命令白一童伍负责庄园的安全。
之后宋安然做了一番乔装打扮,掩盖住强势的气场,做小家碧玉装扮,上相国寺烧香。
相国寺还是以前那个相国寺,没人任何奇怪的地方。真要说相国寺有什么不同,那就是相国寺比天下所有寺庙都有有钱。
大雄宝殿上的菩萨,个个金光闪闪,不知道用了多少金粉,才能到达这个效果。
不过相国寺香火旺盛,有钱也是可以理解的。
上了香,宋安然就像别的香客一样,四处游荡。而且专门前往偏僻能藏人的地方钻。
宋安然很担心宋子期的安危,她担心这一场和晋王江忠的博弈,宋子期会成为输家。
江忠是永和帝的心腹,晋王是永和帝的兄弟,宋子期只是一个刚提拔上来的臣子。论三人在永和帝心目中的分量,宋子期拍马都比不上。
可是这是唯一一次能够灭掉江忠的机会,宋子期不可能放弃,宋安然也不可能放弃。
换做宋安然坐在宋子期的那个位置上,她也会冒险试一试,在永和帝面前揭露江忠和晋王勾结,阴谋造反的事实。
可是整整两天过去,无论是行宫还是京城,都没有动静,这让宋安然不由得心慌起来。
宋安然漫无目的的在相国寺游荡,结果她没发现有用的线索,却看到秦裴急匆匆地从后山走下来。
秦裴身穿常服,腰佩利剑,目光坚毅,身体笔直,他从后山下来,大步朝前走去。
秦裴也看到了宋安然,脚步一顿,停在原地,和宋安然两两相望。
宋安然目光清澈,她很明白自己的装扮瞒不过秦裴。于是宋安然大大方方的朝秦裴笑了笑。
秦裴却面无表情,微微颔首。他没有同宋安然说一句话,却也没有离开。
宋安然轻声问道:“秦公子的伤势好了吗?”
秦裴没有回答宋安然的问题,反而冷漠地问宋安然:“你来这里做什么?”
宋安然平静地回答:“求福!”
秦裴微微眯起眼睛,说道:“真要求福就别来相国寺。”
“那该去哪里?”宋安然眉眼微动。
秦裴冷着脸说道:“回家。”
说完‘回家’二字,秦裴就直接结束了和宋安然的对话,大步离开。
宋安然望着秦裴的背影,若有所思。
喜秋悄声问宋安然,“姑娘,秦公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让我们赶紧离开相国寺,似乎相国寺最近不太平。”说完,宋安然玩味一笑。
秦裴的反应正好证明了她的猜测,相国寺果然有不对劲的地方。
宋安然又朝秦裴下山的方向看去,秦裴去相国寺的后山,是为了什么?秦裴不在行宫当差,为什么会跑到相国寺后山。
疑问很多,答案就在前方,宋安然没道理就此放弃。
宋安然顺着秦裴的踪迹,前往相国寺后山。
宋安然没查到线索,只见到了一位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智通大师。
宋安然走上前,双手合十行礼,“小女子见过智通大师!”
智通大师单手回了一个佛礼,“施主从何而来?”
宋安然浅浅一笑,眉眼弯弯,“大师不认识我了吗?几个月前我曾有幸和大师见过一面。就在竹林那边,当时大师正忙着挖春笋。”
智通大师盯着宋安然看了好一会,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当日那位女施主。女施主今日也是来烧香吗?”
“是啊!”宋安然不用任何人招呼,直接在智通大师的对面石凳上坐下来。
前面的石桌上摆着一盘棋,桌面上还放着两杯茶杯。很显然,在宋安然来之前,这里应该还有第二个人,正陪着智通大师下棋。
宋安然怀疑,陪着智通大师下棋的人或许正是秦裴。
只是秦裴那样的糙汉子,怎么会跑到相国寺,陪着一个和尚下棋。
再看智通大师,样貌清瘦,浑身书卷气,看着倒像是个富贵家的书生公子,而不是相国寺的和尚。
宋安然不动声色地打量智通大师,她可以确定,智通大师的相貌中带着萧家人的特点。甚至能在智通大师身上,找到一点点太子殿下和萧瑾的影子。
宋安然不确定智通大师的俗家身份,但是却可以肯定,智通大师的俗家身份一定大得吓死人。
“大师下棋,不如我陪大师下一盘。”
智通大师笑了起来,“原来姑娘也下棋,那就继续这局棋,姑娘可以吗?”
“当然!”
宋安然羞涩一笑。这一回宋安然的棋风中规中矩,既不示弱也不强硬。中庸地下棋之道,倒是让智通大师很满意,连说宋安然很不错。
自始至终,智通大师没有询问宋安然姓谁名甚。宋安然也没过问智通大师的任何事情。
两个人就像是默契天成的忘年交,只是专心致志的下棋。
一群身份不明的人,持刀冲入后山。
白一想都没想,提剑就打算和那帮来历不明的人战在一起。
宋安然却叫住白一,“住手!”
宋安然在那群人脸上没看到杀意,而且宋安然观察到,那帮人手中的刀全是制式武器。很显然这帮来历不明的人是朝廷中人。
宋安然又朝智通大师看去。宋安然不确定这帮人究竟是冲着他来的,还是冲着智通大师。
智通大师终于开口说话,“今日这盘棋是下不完了。女施主请回吧,贫僧有客来了。”
宋安然左右看看,智通大师神情平静,那群身份不明的人个个异常警惕,似乎是将宋安然主仆三人当做什么穷凶极恶的罪犯。
宋安然轻声一笑,“既然大师有客上门,那小女子就此告辞。改日若是得空,再来请教大师。”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单手行了个佛礼。
宋安然双手合十,回了个礼,然后带着喜秋白一离开了相国寺后山。
宋安然离去不久,后山又来了几个人。
如果宋安然有幸看到这群人,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走在最前面的那位,就是正在行宫避暑的永和帝。
永和帝身边跟着太监刘福,马长顺以及闻先生。
四个人乔装打扮,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来到相国寺。
走到后山,看着被内卫围困在亭子上的智通和尚,永和帝眉眼微微抽动了两下。
闻先生就那么随意一瞥,就从永和帝的眼中看到了明显的杀意,杀意中却又带着一点犹豫。犹如多年前那般,总是在杀与不杀之间犹豫。
永和帝挥挥手,内卫从两边推开,恭迎永和帝的到来。
永和帝一步一步走上亭子,步子不大,力道却很大。
永和帝自带二十米气场,凡是在他周围的人,全都自觉的低下头,看都不敢看一眼。
唯有亭子里的智通和尚,神情平静的望着永和帝。
永和帝终于走上亭子,扫了眼石桌上的棋盘,呵呵冷笑两声,“十三弟,我们又见面了。”
永和帝十三弟,太宗十三子,俗家姓名萧怀。十九岁登基为帝,年号泰宁。泰宁五年,京城被攻破,泰宁帝自焚而死。
民间有传言,焚烧而死的人不是泰宁帝本人,而是泰宁帝的替身。泰宁帝则被心腹臣子带着了皇宫,流落民间。
不管传言如何,而今泰宁帝和永和帝面对面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