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的瞬间,沈言礼只来得及瞥见盛蔷莹润瓷白的侧脸和微红的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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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平房内待得没多久,复又被赶过来的村民吆喝着去吃饭。
“你们那四位老师也过来了,跟我来啊。”
盛蔷和沈言礼赶到村民家那儿的时候,他老婆正忙着炒菜,忙得不亦乐乎。
李由和其他三位老师正在和家里的老人作交涉,一派祥和。
看到盛蔷和沈言礼到了,他们几个抬手招呼了下,示意两人过去。
“今天感觉怎么样?”
盛蔷刚和老人打完招呼,听见李由问,转身看他,“挺好的,小孩子都很热情。”
三言两语问完,李由复又朝着外接的厨房走去。
他三两下挽起袖子,说是要帮忙。
那个村民和他老婆见状要阻止,连忙摆手,“哎呀使不得使不得,你们可是客人,哪儿有客人来做菜的道理啊!”
“我们也算不上客人,来村里就是来慰问帮忙的,都别拦我啊!”李由笑开来,全然没了之前的严肃。
一来二往,那三人都凑在了厨房里。
本就是初冬季节,山里寒意刺骨,可这儿的一小户却散着幽幽的暖光。
盛蔷和沈言礼被安排着坐在了走廊里,盛蔷的腿搁在老式的椅上,沿着台阶一路往下伸直。
她的视线从李由那边收回来,看向坐在旁边的沈言礼。
“你会做饭吗?”
“你说我?”沈言礼说着,倒是干脆利落地应了,“我不会。”
盛蔷“嗯”了声,“想想也是。”
“什么也是?”他转过身来看她,略挑起眉。
“因为看你也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啊。”
联想到沈言礼在学校里的那些作派,其实就是个十指不沾春水的少爷。
沈言礼这会儿颇感兴趣,反问,“你会?”
“我当然会了。”盛蔷点点头。
“那不就得了。”沈言礼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二人行,只要一个人会做饭就够了。”
盛蔷默了默,“你想得真美。”
难得被盛蔷怼,沈言礼干脆转过身来,“那我还真想得美。”
顿了顿,他又补了句,“不过你要想吃我做的,我也可以试试。”
“别了吧。”盛蔷小声地质疑,“那还能吃吗……”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她及时切断自己的质疑,有点怕等会儿沈言礼非要露一手,也去厨房帮忙。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
老师和村民炒好了菜,招呼着两人过来吃。
饭桌被放置在了堂屋里,一旁墙上挂着财神爷和村里普遍的招财对联。
几炷香点在那儿,散着淡淡的檀香。
屋内相比屋外要暖和不少,村民拿了地炉过来,放在饭桌底,烘得暖洋洋的。
村民看人到齐了,要给男老师倒酒,被挡了回去。
“真不喝啊?”
“不不不,真不了,容易醉,明天还要开车去其他村,到时候起不来就好笑了。”
村民看老师推脱,也没有坚持,径自坚持,“那也行,来,来,大家吃啊,我们家也没什么菜,就用些家常的招待招待,别见外啊。”
其中有个女老师笑笑,“哪儿的话,我闻到这个香味,都快走不动了。”
说是家常,其实也足够丰盛了。
接待他们的村民是村长安排的,在村里还算是条件好了,菜满满当当弄了一桌。
今日里新杀了鸡,用瓦罐煨着,汤被熬出黄澄澄的色泽。腊肉切了和刚从竹林里挖的冬笋一起炖,去年底熏过的香肠切成细细的薄片摆成一盘。炒的小白菜是从地里刚掐的,新鲜水嫩,之前村里落了层霜,白菜熬过了霜后,又水又甜。自家种的芋头和米饭放在一块儿蒸,糯又软。
村民老婆还没落座,搓着手一个劲儿的说会不会太少了。
“这么多都赶上过年了,不少了!”老师们让她赶紧坐下来一起吃。
盛蔷也觉得多,主要是都是最鲜甜的味儿,她比以往都要吃得多。
李由亲自做了红薯粉蒸,上面是排骨,下面铺了红薯。
他分给大家后,递给坐在一旁的两个学生,“多吃点,这样走山路才有劲。”
盛蔷是女孩,后来一直被两个女老师接连投喂。
吃到后来,她特别钟意那个冬笋,浸满了腊肉的香味儿,咬起来还特别脆。
就是离得有些远,她实在不好意思继续夹了。
在她边吃边查看手机里讯息的档口,沈言礼伸手盛了一勺,直直地放到她碗里。
有女老师看到了,“呀,是不是够不着啊,你们端过去吃吧。”
待到那盆冬笋炖腊肉稳稳当当地摆在面前时,盛蔷的耳根都是痒的。
沈言礼真的……
这顿招待快结束的时候,一群人都吃得差不多了。
只剩几个老师在和村民了解村里的情况。
后来就都是闲聊了。
桌底的火炉烧到正旺处,加之用过饭的暖意上涌,盛蔷略有些热,拂了拂面颊。
李由看了她一眼,“盛蔷,说来我自己也觉得奇怪,你很像我的一位老同学。”
“……啊?”猝不及防被点到名,她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老同学,男的女的啊。”
其中一个女老师看了眼盛蔷,复又看了眼李由,有些好奇。
“男的。”饭后饱意上涌,李由也难得回应了下,“也算是兄弟吧。”
“男的?”另一个女老师和李由熟,笑着打趣,“李老师,你这样说人家小姑娘,我都替她不高兴了,盛蔷才多大,水灵灵的,和你又不是一个年龄段的。”
“我不是那意思。”李由摆摆手笑了下,看向盛蔷,面上和蔼,“不是说长得像那种,就是觉得你和他在有时候的神态上,很相近。”
盛蔷听了眨了眨眼。
世上不说神态,连性格相近的人都有很多,李老师应该只是莫名想到了之前的往事。
女老师来了劲,继而又问,“你身边还有这样的人?”
“有啊,不过那都是之前了。”李由面容里浮现一道清癯的身影,心下不免惘然,“我们也很多年没见了。”
因着有了这个小开口,老师们的话题也纷纷打开。
聊起了他们当年的往事,丝毫没顾学生们在场。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话题又辗转来到了京淮航大老师们的八卦,她就是不想听都不行。
盛蔷百无聊赖,换了好几个坐姿,而后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水。
大概是太过于放松,她放在桌底的腿不自觉地朝着旁边靠去,直接捱在了沈言礼的长腿上。
不知道是他身上的温度熨帖过来,还是桌底的火炉暗自生热。
再次相贴的感觉濒临,她的意识也清醒了不少。
女孩下意识抬头,就看到沈言礼稍稍侧着身,单手撑住脸,视线懒洋洋地落下来。
就这么看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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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们连夜开车回自己的住处,明天还要陆续走访剩余的三个村,叮嘱再三后,很快就说了拜拜。
村民送走老师,又拉住两个大学生说话。
“今天那个煤炭我都给你们放好了,晚上回去记得用炉子烧点热水,留着你们明天早上用。”
说着他又补充道,“洗漱的地儿有一些热水,你们两个人洗,肯定不够用的。”
“还有啊,晚上睡觉一定要上好门插,虽说村里没坏人,但你们背靠后山,什么也说不准,还是要防备着点,有事都可以喊我过来。”
盛蔷连声应下,“知道了,让您麻烦了,您早点睡吧,我们两个回去了。”
和沈言礼回了平房后,两个人倒是默契地朝着厨房那儿走。
进去一看,果然新放了不少煤炭,连带着还放置的有一个火炉。
盛蔷转了一圈,点了柴火,待到渐渐燃起后,她直接使唤沈言礼,示意他去那边坐着,顺便看个火候。
沈言礼半坐在炉边看火,期间盛蔷从另一旁拿着铁钳子戳煤灰,顺带又用了点儿力,往下狠狠地摁了下。
戳着煤炭就要往这边走过来。
“你确定你能行?”沈言礼刚才是被盛蔷拍着坐到小椅子上的,长腿伸展不开,干脆就闲散地搁着。
而就在他话落的瞬间,也因着倏然伸直长腿的缘由,拎着煤炭往这边走的盛蔷没有半点防备,被他的腿绊了一下。
不过一秒的光景,女孩不受控制地往前栽。
她手里一松,煤炭直接落下,咕噜咕噜朝着一旁滚开了。
拎着的火钳子在地上划开长长的一条,铁制的,发出刺耳的声音。
混杂的声音全部掺和在了一起,顺延着火炉里燃烧的嘶嘶响,最后全部停顿在了重重的一声吱呀里。
盛蔷整个人都砸在了沈言礼的怀里。
他半坐着木椅上,近乎是被迫接受着她。
盛蔷的头发都胡乱地堆在脸侧,长睫之下,就是沈言礼的颈处,两人胸那块儿贴着,呼吸相连。
此一声,彼一声。
眼下的两人宛若交颈的鸳鸯。
就在这个时候,沈言礼不知道是不是承受不住,连带着木椅往后挪了一下。
他身子自然也往后靠,盛蔷本就窝在他怀里,眼下宛若失了重,顺带着朝前倾。
脖颈被有意无意地蹭过。
呼吸交错间,她还记得开口,“……你、你别乱来啊……”
因为这个小小「失重」导致成了眼下的一切,盛蔷难得带了点以往没有过的结巴。
她抬起头来,自以为是警告,拧了他一眼。
奈何这样的威慑力实在是太不足以说服人心了。
女孩两眼泛水,唇瓣轻启。
嗓调宛若江南初春,轻又糯。
沈言礼就这么看着她,眼眸黑得近乎见不到底,“谁乱来了,不就碰了你一下。”
这叫……
不就碰了你一下?
盛蔷紧跟着扔了左手还拎着的火钳,挣扎了会儿,从沈言礼的腿上坐直,顺带又站了起来。
沈言礼也紧跟着她的动作站起,两人面对着面。
离得近,盛蔷听到他声调拖着,不慌不忙地开口,“讲点道理好不好,没我帮你扶着,你现在摔一脸煤灰。”
继而,他视线落在他刚刚触碰到的部位。
盛蔷顺着沈言礼的目光往自身上看,而后她没忍住,手臂往前推了他一把。
沈言礼不知道是没站稳还是真的被推搡到了,整个身子被盛蔷的动作弄得往后晃了好一段距离。
他也没恼,顺势往后推着靠在厨房中间的房梁柱上,“我刚是不小心,你不也蹭我身上了。”
空气里泛着草木燃烧的熏香味,炉内火焰烈烈燃烧,呛鼻的烟雾弥漫出来,将两人笼罩在雾蒙的世界里。
盛蔷刚刚被沈言礼触碰到的地方却没能被朦胧盖住,反倒有蹿天的架势,随着木材燃烧时候噼里啪啦的细微炸裂声,直冲天灵盖。
微麻从四肢百骸渗入,卷来淡淡的酥意,她指尖像是在火把上跳舞,自然地垂落间,微颤着。
沈言礼就这么看着她,而后像是觉得新奇,蓦地笑了下。
他靠在房梁柱侧端,目光定在她身上,“你脸都红透了盛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