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东,潍坊四村,一场家庭聚会不欢而散。
本来是温馨叙旧的氛围,聊着聊着转到家宁的工作落户和婚姻上,又转到潘家搬回上海的话题,大舅舅说当年你们就不该去西宁,白白耽误了三十年,现在再想重新开始,房价可不是九几年的房价了,大舅舅喝的有点多,借题发挥把妹夫训斥了一顿,老潘是知识分子,不和他一般见识,带着妻女告辞离去。
去往浦电路地铁站的路上,老潘点燃一支香烟,表情有些落寞,潘家宁问他是不是真的被大舅舅说中了心事,后悔当年的决定了。
“人的一生,岂能用户籍和房产来衡量价值?”老潘轻轻摇头,“你大舅舅说的是道理,但只是小市民阶层的道理, 在我这里行不通,我在西宁教书育人这么多年,给国家培养了成千上万的优秀人才,这难道不是成就,不比一套七八十平米的水泥鸽子笼更有意义?”
潘家宁听的热血沸腾:“是啊,我也是爸爸培养出来的。”
老妈在一旁嗤之以鼻:“得了吧,培养出来又如何,送到北上广去当干电池,拼尽六个钱包也买不起个老破小,还意义呢。”
老潘说:“在北上广当干电池也是为国家发电,也比在西部放羊强,这就是意义。”
老妈挽住他的胳膊:“好好好,有意义,有格局。”
一家人上了地铁,六号线转九号线,老潘让妻女先回家,自己还要去医院查个岗,看看小赵有没有尽心尽力。
赵殿元果然尽心尽责,守着老人寸步不离,他不像别的陪床那样抱着手机玩,而是在看书,这年头能沉下心来看书的人可不多了,老潘顿时对他好感大增,说老爷子睡着了就别守着了,咱们出来聊聊。
聊也没什么好聊的,医院是个特殊的场所,人间一切最极致的悲欢离合,生老病死都在这里发生,悟性高的人在医院住上几天就能对人生有了新的理解,所以,谈人生是最好的话题。
“我们家用了三代人的时间才重新回到上海。”老潘用这句话作为开场白,他不知道为什么要给这个年轻人讲这些,或许是为了展现潘家辉煌而苦难的历史,或许是职业病发作想教育一下年轻人,或许仅仅是想找个人倾吐一下。
“我的祖父水桥是上海大资本家的儿子,用现在的话说叫富二代,他舍弃了万贯家财,奔赴延安投身革命,奉献了一辈子,我的父亲潘延,应该算是红二代,扎根西部,娶妻生子,同样为国家奉献了一辈子,我呢,算是西部二代吧,明明考上了上海的大学,却服从分配回到西部教书,转眼就快退休了,说奉献了一辈子也不为过,八十年前,潘家在上海有花园洋房,有巨万家产,有工厂产业,现在呢,连一个老破小都买不起,我们潘家的发展史,是向下走的。”
赵殿元无言以对,默默点头。
“可是潘家的发展史,和国家的发展史是反着的,我们家向下走,整个国家和民族是向上走的,我不是说国家的欣欣向荣靠的是潘家的牺牲,我想说的是,国家有今天,靠的是整整三代人的付出,潘家只是其中一份子,咱们就不去比那些倒在征途中的烈士了,就是和农民比,都要强许多,实现工业化靠的是什么,是剪刀差,是牺牲农民的利益,七十年代发展大三线,一声令下多少万人拖家带口来到西部,那几十年,每个人每个家庭都在牺牲,可以说三代人干了别的国家五代人的事儿,吃了八代人的苦。”
面对老潘的慷慨陈词,赵殿元唯有再度点头赞同。
老潘掏出香烟来,想想这里是医院,又放了回去:“唉,要说后悔,那也后悔,人生总会有那么几次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一个不留神就万劫不复,可是谁又能有前后眼呢,就比如现在,全世界都在围堵我们,针对我们,不惜捏造谣言,不惜武力威胁,我们该怎么办,谁都预料?谁敢预料?就像我们回首历史一样,站在1911年,站在1937年,站在1945年,站在每一个节点上,谁敢说哪条路是对的,谁敢说将来会怎样?”
“没有什么神预测,因为结果都是干出来的,不是猜出来的。”老潘顿了顿,又从天下大势回到潘家,“我是教理科的,但我也很喜欢文学,我甚至喜欢看穿越小说,尤其是穿越回古代的那种,那种开后宫满足个人私欲的就不提了,大多数穿越文是为什么而创作?是因为我们中华民族历史上太多伤痛了,五胡乱华、崖山之变、嘉定三屠、再到近代的各种丧权辱国,看历史会痛彻心扉,可是又不能穿越回去改变他,只能写成书抒发一下,总结一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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