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上外衣,一边掩着哈欠,一边拉开大门。
去附近的茅厕解决了生理问题,崔颂眯着眼往回走,脚下忽然一个踉跄,好似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借着灵敏的反射神经稳住身形,崔颂低头一看,只见地上倒着一团白色不明物,被漫地疯长的野草裹在中间。
如果不是刚才差点被绊倒,踩塌了几束草,他还真不知道这草里“别有乾坤”。
崔颂矮下身,借着朦胧的月光,辨认出那是一个蜷缩成一团的人。
而且十分眼熟。
“……郭兄?”
崔颂左右打量了一圈,发现这里正是白天他见到郭嘉祭酒的地方。
想到上次醉酒时,郭嘉也是随地一躺,崔颂揉了揉发麻的太阳穴,认命地将人捞了起来。
旁边还摆着祭祀用的燔肉与酒瓶,未燃尽的小块素帛,未曾整理,崔颂不由怀疑郭嘉是否一直在这,没离开过。而自己回来时之所以没看到他,全因草长太高,将卧倒在地的他遮了个严实。
崔颂正准备将人扶进屋里,忽有一阵妖风迎面而来,吹动地上的白布碎纸。一时间鬼风哭号,野草披靡,格外渗人。
崔颂还未踏出的脚步一僵,低头看了看杂乱的地面,弯下/身,将地上的碗筷摆放整齐,又挖了个小洞,把酒瓶与未燃尽的素帛一同埋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后,他想了想,朝碗筷放置的位子俯身拜了两拜,这才架起郭嘉,步履飞快地离开。
急着离开的崔颂不曾注意到,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似乎极细微地动了一下。
……
第二天,白首领派人来请崔颂,说是抓着了大虎。
崔颂懵了好半天,才想起这大虎是何许人也。
正是他为了借刀杀人——借氐人的手抵御刺客,而胡乱编造的一个名字。
崔颂当初编造这个故事,主要是为了防备刺客再次出手,本也没指望氐人们能做什么,结果首领这边竟然告诉他——人抓到了?!
吃惊归吃惊,崔颂还是第一时间赶去现场。
结果发现……被抓到的“大虎”根本不是刺客,而是一个他不认识的莽汉。
“此人并非大虎……”
白首领惊讶道:“我见此人鬼鬼祟祟,意图趁夜潜入寨中……原以为这就是背叛袁公子的贱仆,竟是弄了个乌龙?”
崔颂感觉白首领的言行有些违和,仔细琢磨,却找不出不对劲的地方。
“此人确实不是大虎。大虎虽常年从事劳作,身强力壮,但远没有这般高大。”
纵然未曾得见刺客的真颜,几次交手,他对刺客的身量记得十分清楚。
眼前的这个“刺客”,猿臂虎头,身板高出常人一大截,比起汉人,反倒像是氐族这边的……
且等一等。
崔颂停下思考,重新打量“刺客”的眉眼。
深刻的五官,高耸的额头,确实带着氐人的风貌。
崔颂心下生疑,却听首领又道。
“白某虽听袁公子描述过大虎的外貌,到底未曾亲眼所见……想帮公子抓住那厮,怎奈有心无力。不知公子是否擅长丹青,如能绘制一幅大虎的画像,叫白某参详一二,白某定能将那贼捕获,交予袁公子发落。”
首领的这番话,更让崔颂确认了心中的猜测。
想来这“抓到可疑的刺客”是假,拿来试探他是真。
白首领……莫非在惦念着那莫须有的藏宝图不成?
崔颂有了决断,借此机会,再次提起甘姬等人的事。
“袁某不擅笔墨,倒是走失的家仆中,有一人堪称丹青大手,且与大虎共事多年,”崔颂话锋一转,“前日我与白首领提及家仆于隔壁部族‘做客’一事,首领答应替袁某交涉一二,不知今日可有消息?”
一见白首领有所停顿,崔颂就知道前几日应下的事,对方并未上心。
然而白首领却是道:“这是当然……白某正要去杨氏的部落,未知袁公子是否同行?”
崔颂心中惦念着甘姬等人的安危,正要答应,便见门房匆匆来报——
“郭先生求见。”
郭嘉进门,一身水色襜褕,领口微敞,发未束,垂于肩胛,疑是匆匆赶至。
白首领朝郭嘉执以一礼:“先生来得正好,白某正欲去杨氏部落交涉,寻回袁公子的家仆。只杨氏一族素来心高气傲、不好相与,不知先生可有高见?”
“如此,嘉便与阁下走一遭。”
……诶?
不止崔颂,白首领也有些吃惊,但他很快平复表情,拱手道:“那就有劳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