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建议,一看他们刀子一样的目光,便吓得六神无主。
三个舅舅轮流日夜守在娘的遗体旁,若程氏家族谁敢提下葬二字,定会手起刀落。舅舅们在等自家亲朋把柠檬的爹捉回来弄死,给妹妹陪葬。
中午,几个叔伯婶子撵出屋里所有人,终于给娘穿上压箱底的那套蓝底白花上衣,配上娘雪白的脸,像画上的美人,真好看!比苟且偷生看笑话的那些歹毒之人好看百倍,他们应该自惭形秽!
只是,美人面容僵硬,没有呼吸,越看越吓人。柠檬觉得自己的后背冷风嗖嗖,有几次眼前恍惚,差点晕倒。
此刻,娘穿戴整齐,身下一张凉席,直挺挺躺在堂屋的正门口,脸上盖一张白纸,头前点一盏豆油灯,安静又牛哄。再也不用挨打受骂,再也不用没完没了地干活,再也不用活在这个冰冷恐惧的人世间……
遗体四周跪着爹和娘的晚辈亲朋,就连那位长得凶神恶煞、小孩一见就害怕的本家堂哥,头上顶着孝也一脸凝重地跪在那里。
门外又围了一堆不相干的旁名外姓看热闹的人。真是乱哄哄,你方看罢他登场。
除了娘的三位兄长对亲人无辜遭遇劫难而声泪痛斥以外,别人对逝者的情感处理,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连同情分也不愿多加一分。
没人问娘为什么死,也没人对她的死负责,哪怕愧疚都没有。只有看热闹或叹息几声。
卑微的生命就像路边的野草,除了阳光、风霜,没有人在意,自生自灭是终极宿命。
……
此时虽已是初秋,但“秋老虎”还很厉害,太阳下热浪仍然翻滚。到了第五天,因屋小人多,空气中已有些异味。
老姑奶奶见三个舅舅的怒气有些缓和,趁机一通劝说,希望留她侄儿一条贱命,若真弄死,三个孩子就成孤儿了。
柠檬心里话:小孩子生在无爱的家庭,和孤儿区别不大。
二姑和小姑见老姑奶奶独自与三个舅舅对阵,也小心加入到劝说阵营里去。二舅让小姑把爹找回来再谈其它。其实小姑并不知道爹藏身何处……
柠檬对父母双方亲友拉大锯似的口水战,无感。
二舅恶狠狠地说要弄死爹给娘抵命等等,她倒是听得欢欣鼓舞,不时展开脑洞设想了许多混乱血腥而有趣的场景。她兴奋得好似恶魔附体,邪恶的热血在身体里沸腾,内心不停地怂恿二舅对爹这个恶人下手千万不要留情……
随之又担心,如果爹真被弄死,兄妹仨人怎么过?没人挣工分,生产队就不给粮食,没有粮食,就得饿死……唉!人要是不用吃饭就好了。
没人管她的小脑袋瓜在想什么。生死不是小事,总不能一直僵持,让逝者入土方能安好。
爹这一边的晚辈亲友跪求,希望舅舅们看在仨孩子份上,饶过他们的爹。毕竟这个家,还要依靠他撑起。
也许众人的话有些道理,爹的藏身之处又太严密,找了几天没有踪影。舅舅们无奈,让爹抵命也只是痛快嘴,只想狠揍一顿给妹妹报仇……
罢了,是自家妹子命薄,也怪不得别人。希望她下辈子托生到好人家,长大嫁一个好男人。
见柠檬跪坐在旁边,二舅抱起她,下巴摩挲她的额头,说:“你还这么小,娘就去了,以后,你要学会自己长大!”话音未落,眼泪又流下来。
她不知所措,小手捏弄着二舅坚实的下巴,不知道说什么。
大姐抱着二舅的腿大哭,二舅抹一把泪,蹲下来对大哥和大姐说:“从今天起,我不会再登这个门,以后有什么事就去找二舅,舅会管你们的!”
大姐更是哭得说不出话来。
老姑奶奶又老泪纵横地请求他们常来照看外甥,三个舅舅绝情地拒绝了。
本是至亲骨肉,只因孩子们的爹是害死自己妹妹的混蛋凶手,从此,舅舅们再也没踏进程姓一族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