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北方海滨小城,因为冬天即将离去,仿佛一切都沉浸在病态的复苏中。
孙岩寒假返校后,从吉林写来一封信;就一张纸,写的字也不多。但却让希檬觉得每句话、每个字,哪怕是每个省略号,都包涵着莫名的深意。
她懒得深想,拽什么?不就上个长春大学嘛!撕掉信,扔进垃圾筐。
中午,他竟然打来电话,问大姑的病见好没?家里还冷吗?你还好吗?……又说,等放暑假会来看望大姑……
她被他突然空送来的关怀弄得一头雾水:“这个家伙又想干什么?”
她也不主动和他说话,他问一句,她就“嗯”一声,语气在一二三四声之间切换;他不问,她就沉默。
啰嗦一堆废话以后,她终于忍不住问:“喂,孙同学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吱吱唔唔,声音巧妙地在含糊中上下波动:“有人说,他这两天突然感觉心惊肉跳,因为没脸亲自问你,千里请求我,代问你好不好……”
她只想赶紧结束这无聊锥心的电话,痛快地说:“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挂了电话,她呆呆地想:难道孙岩又要重操旧业当某人的卧底?幸好刚才什么也没说。——还有什么好说的?心,在前天就已经死了。
傍晚时分,她恍惚地站在二楼的露天阳台上,扶着冰凉的栏杆,木然地看向马路西边那棵高大的白杨。枝繁叶茂的时候,杨洲送她回家,她指着那树说:“你看!看那树冠像不像一把撑开的大伞?长这么神奇,上面一定住着仙子吧?”
他牵着她的手:“我就是那棵白杨,你就是住在树尖尖上的仙子;然后,我就不停地长高、长高,总有一天,我要把你送到云端,你摘下一片白云牌棉花糖,你咬一口,我咬一口……”
想到这里,她笑得泪光闪闪。这个有趣的家伙,不知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真羡慕每天都能看到他的人,每天和他一起谈笑风生的人,每天和他……睡在一起的人。
……
夕阳坠落,一阵寒意来袭,她回到自己屋,关上门,坐在书桌前写遗言。
姐:我今晚就要走了,你明天去康桥下面会看到我。我走以后,把我化成灰,装在饼干盒子里,深埋在康桥南面的梨树下,一定要深埋,给梨树当肥料。因为,我最喜欢梨花,它太好看了,我永远都看不够。
姐你一定要答应我最后的要求,千万不要把我装在那恐怖的四方小盒子里,摆在骨灰堂的架子上。我不喜欢那样,太吓人了!再说,摆在那里,我也不认识大姑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多孤单!
把我埋在地下,我娘也在地下。据说,地下的世界和地上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交通工具:地上是飞机轮船火车;地下是云舟。听说那玩意飞得可快了,想见到某个人,无论路程多远,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我想找我娘,虽然她生前总打我,但那时我还小,总犯错,她打我也是应该的。现在,我也理解她了。
这回在地下相见,我和她都变成了鬼魂,也就平等了。
听说鬼和神一样,不吃饭也不会饿,喝风吃露水就可以;也无需固定住所,住在树上或花草之间就行。这样真好!不用为生存挣扎,脾气也就不会暴躁了。
姐,每年清明,你给姑父烧纸的时候,别忘了给我也准备一份,我要给娘买新衣服、买好吃的。她生前太穷了,什么都没有享受到。十二年没见,怕她对我生疏、不亲热。我最怕亲人之间感情冰冷,那样的亲情让人无望。这回我去了,得好好溜须她。
姐,以后就麻烦你和姐夫照顾大姑了。你们是我在这个冰冷的人世间至亲的人,我舍不得你和姐夫劳累,但我真的坚持不住了。对不起!
我从来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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