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最后的诉说

过不了山海关的，是吧？明天我坐火车到了关外，我们就无法再说话了。所以今天，必须把想说的话说完。其实，你也想听，是吗？

    那咱就想到哪说哪，我随便说，你随便听，行吗？但是先说好了，若我说错或说重了，你不能生气，你答应了我才敢说。——好，你不语，就表示你答应了，那我就说了啊！

    就从你对我失望时说起吧。

    我十岁来你身边。一开始，你就想把我打扮成听话、爱干净、懂事的城市小女孩，彻底脱去农村娃的土味。感谢你，让我变得与过去完全不同。接下来，你就希望我认真学习，像姐那样有出息，考上大学，给你挣面子。

    但是，我过得很不开心，又不敢和你说。我胆小、听话、守规矩，你不让做的事情，我都不敢做。我的要求不多，有时候只想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电视或认真地听一首歌，这样平常的时光都能让我感觉人生的美好。

    可那时候，就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对我来说都是奢望——你只想让我去书桌前学习，学习，学习！

    人，无论做什么事，只有当快乐多于痛苦、热情多于逼迫，才能把事情做好。若对一件事情没有兴趣，就会变得散慢、抵触、不求上进，这让你时常恼火。因为我是你弟弟的孩子，打不得、骂不得，所以，常常惹你生闷气。对不起！

    事实上，是你太高看我了。不是任何人通过严厉的管教，都能收到好的效果，你不应该故意忽略我基础差的事实。一个农村娃，平时要做很多家务。到了农忙季节，就不能上学了，要下地帮着干农活，没时间、也意识不到学习的好处，更没人指望上学能过上好日子。

    你小时候是地主家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可能理解不了今朝我辈为了生存所付出的辛苦，每日必须用尽全力才能有粗粮果腹、粗布裹身的痛苦生活。我刚来时，手脚冻得像煮熟的紫薯，你还记得吗？

    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人，怎么能有心思想其它？我爹说，农村人只要认得厕所上男女二字就行。

    我一个小野孩，好比一块烂石头，再高明的工匠也雕不成像样的饰品。你却寄予我那么高的希望，最后怎能不失望？

    你身体健康的九年，拿我当闺女一样待，我一直记在心里，到死才敢忘。但有两次，你差点要我的小命，知道吗？

    一次是你怀疑我拿了你的钱——你对自己太没有自信了！我在你手里接受好几年的强化说教，我什么样性格、能做出什么样的坏事，你心里没数吗？你认为，这世上非白即黑？你的钱丢了，就只能是我拿的吗？真是六月飘雪，我冤枉啊！

    可我有冤无处诉，晚上一个人去康桥下面哭，被杨洲无意中发现，他以为我要跳河，被他嘲笑，又被他可怜。因为这个原因，后来才认识他。

    第二次就是，你不应该当着杨洲的面那样羞辱我，说我偷偷和他睡、怀他的孩子、堕胎什么的，真让人无地自容、羞愧难当！

    那个时候，经期长、量多、腹痛，可能是心理因素影响到了生理——我每天都害怕你知道我和杨洲相识，你一生气就不要我了；我常常梦见自己是一只蓬头垢面、无家可归的流浪猫——不是和他睡或堕胎造成的。

    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对“那种”事情连好奇都没有，只有害怕和厌恶。其实我有心灵洁癖，你不知道而已。

    你知道吗，当时我真后悔没把你说的那些坏事做一遍，那样的话，被你羞辱就可以抵消一部分愤恨了。

    其实我知道，你在杨洲面前那样侮辱我、硬把我说成是没有廉耻的乡下丫头，你不止针对我一个人，还包括杨洲的母亲，或者还包括你丈夫吧？

    你的一生，恨天恨地恨人，时常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多累？夜深人静时，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