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面也不是想象中的白釉,而是与瓷碗外壁一样的青花纹饰,显然,它原本就该这么放置。
这样古怪的器型,在常人看来匪夷所思,但在场众人不同,任平将那盖子一翻过来,露出内里的青花时,众人就都猜到它的来历了。
“诸葛碗!”
本能地,尤正兴在第一时间发出惊呼,虽然紧接着意识到不妥,却已来不及。
曲知农等人也是惊喜交加,当即就有人将那盖子又拿起放下、拿起放下,重复了好多次,确认尺寸贴合,本就应该倒放。
盖子内里的青花纹饰也与瓷碗外壁完全对照得上,看起来浑然一体。
更关键的是,原来那件瓷碗底部有一个拇指大小的圆孔,放在桌面上时毫无破绽,翻起来才能发现。
这也就证明了上面那个盖子才是这件瓷器的主体盛放部分,否则单凭这个瓷碗,别说吃饭了,喝粥都不行。
“这是诸葛碗没错,上下两层,中间夹空,下层有孔洞与夹空层相通,上层宛如碗盖,其实才是瓷器的主体部分!”
“不错,两层的青花图纹也对应得上,本来我还觉得那下层的纹饰不大对头,明显空了一部分,原来是在这里连着的。”
“这种形制的瓷器可不多见,据说最早发现的是出自北宋龙泉窑,之后的元明龙泉窑口虽然也有产出,但现如今市面上也不多了,至于价值嘛……”
经过众人确认,这件东西是诸葛碗无疑,巧合的是,也是出自明末清初的龙泉窑,与尤正兴的那件双耳瓶称得上是“同窑”。
不过,二者的价值就不可同日而语,且不论一个是纯釉瓷,另一个是更加精美的青花,单器型的珍稀度这一项,诸葛碗就远胜。
一旁的叶诗韵自是没见过这么稀奇古怪的瓷器,连听都没听过,当下忍不住开口询问。
任平笑了笑:“诸葛碗,你只从三个字上想,首先想到的是谁?”
“当然是诸葛亮了,”
叶诗韵毫不犹豫道:“怎么,这种瓷器和他有关?”
任平点点头。
叶诗韵还是不解,看着那古里古怪的瓷器:“他用这玩意儿干什么,碗不是碗,碟子不是碟子的?还是双层,难道因为饭量大?那也说不通啊。”
“这就和一段历史传说有关了,”
任平顿了顿:“相传诸葛武侯六出祁山中的一次,司马懿屡战屡败,被吓破了胆,终于决定死守城池,还特意派探子打探诸葛亮的饮食情况,”
“探子回报,诸葛亮为战事没有进展烦心,每顿都吃得极少,一定不能持久,司马懿便由此坚定了避战不出的决心,”
“后来诸葛亮听闻这事,自知仍是没有胃口,但为了迷惑司马懿,便让人制出这种双层夹空的瓷碗,”
“这种碗上层浅底,只能装很少饭食,但外人看起来却像是满满一大碗,以为他胃口极佳,”
“至于下层的孔洞,有两种说法,一种是刚制时上下层碗贴合得不够紧,不好用力,便特意开了这种孔洞,用持碗手的一根手指扳住,使其不易滑落,”
“另一种是后人将这种瓷碗以诸葛命名后,还嫌没有特殊纪念的意味,便特意在下层碗底部开了这个孔,意为‘孔明’,诸葛碗即为诸葛孔明的意思。”
叶诗韵听得连连称奇,想不到一件瓷器名字背后还有这么多典故。
任平又笑了笑:“当然,这些只是传说,到底这名字的由来是什么样的,谁也说不清楚,毕竟现在存世最早的诸葛碗也只到宋朝,距离三国还远得很。”
说完这话,他顺势望向一旁。
曲知农等人早已商量出结果,这件同是明末清初龙泉窑口的诸葛碗最终估价二百一十万,远超双耳瓶。
其中道理甚至不用多说,同年代、同窑口的东西,器型珍稀程度直接决定其价值高低,这是收藏界铁则。
尤正兴自知再多问也是自取其辱,环视众人一圈,忽然举手,砰的一声又将那件双耳瓶砸碎在地。
众人见他虽然面目狰狞,但到底言而有信,说到做到,也不由心中佩服。
只把那些不明就里的顾客搞蒙了,接连两次砸碎东西,还以为有人来砸场子,当即就有人想要过来看热闹。
幸好被雍容斋的店员们拦住了,一边赔笑,一边往楼下指引:
“对不起,各位,今日上层展厅暂停开放,请大家先到下层参观。”
等熙熙攘攘的人群下了楼,尤正兴强忍怒火,哼了一声:
“第三局!”
说着,从手下人手中接过一件笔洗样的青瓷:
“这件青釉三足双鱼洗是清末名臣左宗棠用过的,不久前,我刚从一个私人藏家手里买来,出价三百五十万!”
振聋发聩的话音中,众人只见这件笔洗敛口,三足,内面还画着一大一小两条红色锦鲤,看起来生动活泼,确是不凡。
任平比了比大拇指:“尤总够爽快。”
说完,也将自己的第三件瓷器放到桌面上。
许久后,其余商户还在左右比对,拿不定主意,曲知农却紧盯着那件笔洗,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到最后摇摇头,望向尤正兴:
“你又输了,尤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