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那老妇是你孟家谁人?”
“哪位?”
“还有哪位?”
“哦,她啊,我爹的一个远房堂叔的继子的儿子家的。这关系,你也听晕了是不是?总之你只需要记得,他家还有个‘孟’姓,扯来扯去,也是我家亲戚。”
秦月淮一针见血问:“隔着这么多亲,居然一眼就被你认得了?”
他未尽的意思是:你孟长卿连花娘的名字都对不上,何时闲到如此地步了?
孟长卿轻声一叹,“实在是难忘。”
那日他潇洒后归家,人在拐角处,还没进府,就见家门口台阶下,有人扯着他娘的奶嬷嬷的袖子求人:“魏婶子,可帮我给夫人求个情,这回若不是真保不住那逆子的命,我又怎会贸然进城来寻你,魏婶子您行行好!”
魏嬷嬷冷笑一声,“孟婶子啊,您可别忘了,我家夫人看在您家那二郎君年纪大了,又姓孟的份上,前几日才给了整整一百贯的安家费呐。您倒是会得寸进尺,尽当咱们这齐国公府是棵摇钱树了!”
孟婶继续哭:“若不是没法子,我又会找来,魏婶子您行行好……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上回、上上回、上上上回,哪一回在您口中不是最后一回?”魏嬷嬷想从她手中扯出衣裳,没成功。
“您倒是出门打听打听,三年,三百贯,这临安府,哪家的女使能在三五年内挣得这般多的钱财?你白白得了这么些钱财,反而人心不足蛇吞象了!”
“这回,我指天发誓,当真是最后一回!”
两个妇人拉拉扯扯中,他晚归的父亲坐着车回了家。
二人见他父亲的马车出现,拉扯的动作顿一下,魏嬷嬷见状就要从孟婶的手中扯自己的衣裳,可那孟婶眼疾手快,用力一拉,那站在上一台阶的魏嬷嬷一个没注意,人就被孟婶扯栽倒了下来。
魏嬷嬷吓得一张老脸顿变了颜色,“哎哟……”
所幸他的侍卫出手快,及时上前将魏嬷嬷给扶了住,才没让她摔碎一把老骨头,最终只是崴了脚。
这般动静自是吸引了他父亲的特别注意,他走上前时,就听父亲问魏嬷嬷:“怎在门口拉扯?这位是?”
这时,孟婶才扭头过来看他父子二人,孟长卿也才看到她只剩一只的眼,以及另一只里满满的泪。
魏嬷嬷一边嘶声呼痛,一边回答:“这位是……府上的亲戚。”
不等眼露迷茫的父亲再问,魏嬷嬷就将孟婶的身份说了一遍。
父亲问:“这般大雨,五嫂子来此为何?”
魏嬷嬷看向孟婶,许是“嫂子”二字给了孟婶勇气,她抹泪揉眵道:“我……支借些钱财。”
为了点钱财在大门口喧闹,他一向严肃的父亲自不会喜,父亲给随从使了个眼色,随从当即将满满一袋子钱递了出去。
——这一番见识讲完,孟长卿总结道:“能让我父亲亲自给钱的孟氏亲戚,这孟婶子,还真真是第一个!你说我能不能记得?”
秦月淮的心思却放在了“三百贯”之上。
孟府的嬷嬷,为何要在三年内,给一个村妇这笔巨款?
三年,三百贯……
秦月淮刚要想到什么,秋望园的门口就响起来一阵喧嚣,门口响起一道高亢的呼唤——
“沈娘子,我们来给您送货来了!”
木槿闻声从厨房出来,去开了门,见到外头场面后,不由脸色微变,回头来看后脚从厨房出来的沈烟寒。
“谁来了?”
沈烟寒的脸上还沾有几条锅底灰的指印,不明所以地问木槿。
“娘子,你来看看。”木槿道。
沈烟寒抬手捋了捋耳边散下的一缕发,走去了门边。
只见门外是陌生的一队人,几人捧着布匹,几人提着包装成了礼品模样的东西,为首的,是一位衣着华贵金衣的郎君,身形圆润,红光满面,富态的面容上配着一双维和的吊梢眼。
这种容貌如此特别,分明第一次见,沈烟寒却莫名觉出一丝熟悉。
看到她定的布匹,沈烟寒明白了这行人的来路,可觉得奇怪是,她的订货量应该不足以使得布坊亲自上门送货才是。
更何况,瞧这行人的架势,也不是单单来送货的。
看着这些人,她不由顿在原地,眼露茫然。
与她的平静截然相反,终于等到这批货到货,李家豪是一刻没等,带着人就来了清水村。
爬山涉水,对他那对不爱活动的腿脚无疑是种挑战,但更因为有这份艰辛在,待到达目的地时,他更激动、更兴奋、更满足。
当下如此近距离见到沈烟寒,看她面上沾了灰,更觉娇花蒙尘,如她站现在的处境一样。
看着沈娘子脸上一份惹人怜的娇憨,李家豪的笑容更灿,弯腰拱手道:“祝沈娘子佳节愉悦!”
沈烟寒回:“同贺,同贺,敢问郎君您是?”
“在下是青山县李氏布坊的二少东家,李家豪。”李家豪言简意赅道,又问:“可能允我们进门?”
不拒客于门外本就是种礼仪,沈烟寒抬手道:“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