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乎她人的眼光,可今日她来齐国公府,不是为了这些对她而言早无足轻重的小事来着。
直直看着温蓉,沈烟寒冷声道:“沈夫人,你我再清楚不过,我已不是沈家人,沈家大娘子,如今只是你身后这位小娘子,你这样的呼唤,我当不得。”
“皎皎。”温蓉蹙眉,换成喊她的小字,“你负气离家,总有消气的时候对不对?你可知这些日你独自在外,你爹爹与我们有多么忧心。”
沈烟寒暗暗攥了下拳,不停对自己心道:听着就是,听个几耳朵,就当她在放屁。
可她沈烟寒从不是一个忍得了辱的人。
亲爹沈固辞的气她都不愿受,为何要上赶子受这一个小妾的暗钉之刺?
温蓉还在说:“你爹爹他茶不思饭不属的,瘦得都快脱相了……”
沈烟寒看着她,打断她的话道:“那沈夫人还有心思出门应酬,怎不留家好生照看着?”
这么冷硬的语气,加上直白的反问,温蓉忍不住有些恍惚。
眼前的沈烟寒可谓锋芒毕露,可还是那个,她说几句话,她就信以为真的单纯孩子?
她再度伸手,要握沈烟寒的手腕,一脸认真道:“你可能回去看看你爹爹?”
沈烟寒扬手一抬,压下心中一半怒火,与温蓉对视,收着声:“沈夫人,你确定,真要在齐国公府这里,在这般场合,与我再讨论你的家事么?”
迎着沈烟寒眼中毫不遮掩的反感,温蓉一脸受伤,“皎皎,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也是为了你父女二人好……”
“我的个乖乖……”孟长卿带笑的声音倏尔传来,“三弟妹,你大驾光临,我等半晌没见你来,原来却是在这忙着跟人谈天啊。”
话音一落,沈烟寒松了口气。
温蓉和沈慧的眼中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来。
震惊自然是有。
既是惊讶于这极难讨好的孟四郎似乎与沈烟寒很是熟悉,又是惊讶于他口中的“三弟妹”。
诚然,沈烟寒在清水村的动态他们略有耳闻,什么翻修了屋子、与表哥同住、再就是成婚了事,清水村虽在乡下,但离临安府这般近,消息传来并不费劲儿不说,速度自然也是不慢的。
沈慧看看孟长卿,又看看沈烟寒,依然作惊讶状道:“孟四郎,您方才说,我大姐姐,她是您的‘三弟妹’?”
她又转头看沈烟寒,话语有些慌:“大姐姐,你成婚了?何时成婚的?爹爹不知对么?你怎能这样草率了事?”
沈烟寒不知沈慧的这种慌,是真慌,还是装慌。
但与沈家再不相干的沈烟寒却从未有过这么一刻,深刻地觉得,再不与沈家人相见为好。
因为如今的相见,就意味着让她去回忆往昔。
而她关于她们的、沈固辞的回忆,却没有如何温暖的。
在齐蕴去世后的这些年内,这个姐妹,以及她的母亲,于她而言,就像是缓缓蚕食她为数不多希翼草原的羊,无声无息地,食了她的草,她干脆换了一个地方,她们却依旧追着她不放。
回想了下刚刚在孟府门口时,温蓉往她身后打量的模样,那一副要看她带着什么人一起现身的探究,以及此刻,自己头上根本不是少女款式、让人能一眼就看出成婚与否的发髻,沈烟寒若有所思。
片刻后,她轻轻笑了一下,一身轻松、和颜悦色答:“我独立了门户,自己的事,自然自己可以做主了嘛。”
她继而又侧身问孟长卿:“二哥说是不是?”
孟长卿点头,配合道:“可不是么。”
说罢,他看沈烟寒身后的蔡希珠一眼,弯腰,用折扇做了个“请”的手势,问:“你们来找我,可是有事?”
沈烟寒这就将要找他量尺码的目的道明。
孟长卿脚步一顿,侧脸看她,“量尺寸?”
不知为何,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眼神有意无意地瞥去了蔡希珠的脸上。
好比再问:我的尺寸,你不知么?
蔡希珠被他侧过来的眼神看得心跳加快,双颊飞起红晕。她撇开了脸,佯作听不懂般的云淡风轻。
孟长卿意味深长地再看了她一眼,回头朝沈烟寒道:“你要给我做衣裳?”
沈烟寒点头。
孟长卿心中轻叹:秦月淮薅他那么多财,他竟然也有回收得一天。
他带着沈烟寒和蔡希珠,径直回了自己的“芝岚苑”。
*
沈烟寒与孟长卿三人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沈慧面上的情绪才从惊讶变冷漠。
她眼神不善地剜了下,问温蓉:“娘,你不派人打探一下她那什么夫婿是何方神圣么?”
温蓉看着素来藏不住心里话的女儿,拉着她往宴席走,朝引路的孟府人温笑,“有劳久等了。”
并肩与沈慧走时,温蓉低声:“有什么话,回府再说。”
沈烟寒唤孟长卿为“二哥”,他分明排序第四,这就是极不寻常了。
想来,她那夫婿,亦是个有头脸之人。
想及此,温蓉刚觉得畅快没几个月的心思,忽又变沉了些。
有些事,到底还是该起初就做绝。
沈慧还想跟温蓉说什么,可一眼就看到她娘眼中露出的厉色,心惊颤一下,点了点头。